我心頭一緊。
她緩緩走過來,站在我面前,仰著頭看我,眼神裡滿是固執與控制慾:
“你要對付張澤可以,我不會攔你。但你必須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否則……”
“否則什麼?”
她垂下眼睫,聲音低到快聽不見:“否則我就告訴嵐姨你欠高利貸。”
我呼吸頓住。
她果然還是那個林菲菲。
我不想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但我也不是石頭做的。
我坐下來,捏著那張招生簡章,半晌沒說話。
她坐在我旁邊,悄悄靠了靠我,又像怕我躲,沒敢貼得太近。
“我考慮一下。”我低聲說。
她眼睛一亮,嗓音幾乎帶了笑意:“真的?”
我沒吭聲,只是把那張紙摺好,塞進口袋。
這一刻,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竟然動了心。
早上天還沒全亮,廚房已經飄出一絲絲熱粥香。
我知道,是嵐姨起得早。
我洗漱完,走進廚房的時候,她正小心地切著醃菜,頭髮用一根舊髮夾挽起,動作細緻而溫柔。
“醒啦?”她笑著回頭,“你這陣子黑眼圈都重了,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沒。”我拉開椅子坐下,“躺早了,反而睡不著。”
她把粥盛好放我面前,又添了個雞蛋:“昨晚林菲菲回來晚,說你加班?”
我點點頭,沒解釋。
嵐姨沒追問,只嘆了口氣:“這孩子……還挺關心你。”
我沒接話,而是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民辦學校的招生簡章,攤開,放在她面前。
“我在考慮報這個學校。”
嵐姨頓了頓,拿起那張紙,眼睛順著印刷品一點點掃過去。
她沒說話。
我知道她心裡清楚,這是什麼檔次的學校。
以前我在她面前提起“清北”都不覺得離譜。
可現在,我卻把目標放在一所連她都沒聽說過的三本上。
“你覺得這所學校……怎麼樣?”我問。
嵐姨抬起頭,眼裡沒有責備,也沒有質疑,只有一絲掩不住的心疼。
“虎子,”她輕聲說,“你以前說,哪怕再苦再窮,也要考個響噹噹的大學,讓別人對你刮目相看。”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頓。
她接著說:
“我知道你心裡有事,這兩年你經歷得太多,不是別人的孩子能比的。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是真的想放棄了嗎?如果你願意,我支援你再拼一年,哪怕苦一點,咱們也熬得過去。”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一樣扎進我心裡。
可我低下頭,語氣乾澀:
“我現在的工作……其實還挺穩定的。每天晚上都有單接,還有提成,幹得好了,一個月也能賺不少。”
“只是重讀……代價太大了。我怕撐不住。”
她靜靜看著我,沒有反駁,也沒有挽留。
她只是點點頭,笑著說:“那就聽你的吧。反正你現在也長大了,懂事了,我信你。”
她頓了頓,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語氣柔和得讓我眼眶發熱:
“你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
那一瞬間,我眼前有些模糊。
這世上大多數人,嘴上說著“為你好”,實際上卻把你的人生捏在手裡。
只有她,不管我做什麼選擇,她都願意在我背後接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