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默不作聲的蕭峰心有所想,也覺獨孤劍知道的事情太多,連此等隱事都一清二楚。
此前若非段譽言之鑿鑿,刀白鳳眼見再也瞞不住,只能照實講述,若是刀白鳳有心隱瞞,怕是無人能證得事實真相。
“你們都別吵了,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最後還是理智佔據了上風,段譽剛想離開正廳,最後又是幫著段延慶扯開嘴上的布條,也正是這一舉動,讓面容如惡鬼的段延慶罕見地流露出一抹柔色。
“大哥,陪小弟喝上一場。”
段譽只叫了蕭峰離開,留下一屋子的男人女人,卻是女人佔了多數。
“如此不要臉的賤人,真不知道你喜歡她什麼?喜歡她給你偷人,還是喜歡給別人養孩子?”
段譽一離開,秦紅棉就指著刀白鳳,對段正淳罵道。
當初段正淳不敢娶她,也是因為刀白鳳善妒,讓段正淳不敢給她們任何名分。
如今刀白鳳曝出醜聞,再也沒有任何嫉妒其他女人的底氣,秦紅棉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自然不會就此放過。
“紅棉,此事不怪鳳凰。”
段正淳心有芥蒂,卻也見不得刀白鳳遭人指責,只能出言為刀白鳳辯解:“是我先傷了鳳凰的心。”
“你,,,,”
秦紅棉大怒,又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罵醒段正淳。
人家尋常男兒知道妻子偷漢子,不說休妻趕出家門,也要狠狠打罵一場,也只有這男人連打罵都不捨得,還要幫著辯解。
可若段正淳不是對每個女人都是如此真心,她們又何必為了段正淳苦苦等待這麼些年,連女兒都是一個人養大。
哦,阮星竹不是,當年她家教嚴,只能將一雙女兒送人。
甘寶寶也不是,當年她嫁給別人了。
細數下來,真正為段正淳守身如玉,獨自養大女兒的,反倒只有秦紅棉一人。
“當年是你對不起我在先,也是我負你在後,今後我不會管你,也無資格管你。”
刀白鳳心有餘悸,若是方才段譽出了什麼事情,那她又要如何過活!
“只是譽兒,,,”
“鳳凰你放心,譽兒是我兒子,也只會是我兒子,我絕對不會棄他於不顧。”
段正淳趕忙做了保證,這一姿態讓刀白鳳欲言又止,有心感謝又自覺沒臉面去說,最後只能化為一聲長嘆。
“至於你,當年只是我衝動之下的錯誤,譽兒之事再也與你無關。”
“你若是害了譽兒,我刀白鳳必是與你不死不休。”
“他是我兒子,我絕不會害他。”
段延慶以往只覺刀白鳳這鎮南王妃蠢笨如豬,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男人喜歡其他女人,然而此時再看刀白鳳,卻是十足的感激。
不是如段正淳的喜歡,而是感激刀白鳳為他誕下血脈親子,無論因果如何,段譽是他段延慶的兒子,這是事實。
“希望你能記住今天這話。”
刀白鳳原想殺了段延慶再自殺,只是段譽已然有了死志,此時若是出了什麼事,都是害了她兒子段譽的最後一根稻草。
哪怕心中再恨段延慶,也只能暫時放段延慶一命。
若是段延慶要害她兒子,她必是要與段延慶同歸於盡。
正廳之外。
蕭峰看著段譽一個人喝著悶酒,也是同幹一大碗酒,兩人對著王府景色下酒,也無什麼談話,就此喝了大半天。
“二弟,好些了嗎?”
此時已是明月西沉,段譽沒有用六脈神劍逼出酒意,一張清秀儒雅的臉已是通紅,見得蕭峰關切詢問,段譽搖了搖頭:“不好,不好,如何能好。”
“我不是我爹的親兒子,原來只是一個野種,這一切如何能好!”
“只是我卻不知該去怨誰恨誰,唯有怨自己恨自己,為何要活在這個世上。”
“大哥,我該怎麼辦?”
段譽眼角劃過一抹熱淚,問蕭峰的同時,何嘗不是在問自己。
以往所篤定的一切,如今成了虛幻,對於從未有過挫折的段譽,哪裡是能夠輕易接受的。
“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也不管你親生父親是誰,我都是你大哥,你也是我二弟。”
蕭峰並不懂得如何勸人,只能吐露出心中所想,無論段譽是誰,他認準的是與自己結拜的段譽,也是當初聚賢莊中力挺自己的段譽。
“大哥。”
段譽似有所動,呆呆看著蕭峰。
“二弟,莫要忘了你還有與獨孤兄弟的一戰。”
蕭峰此時說起獨孤劍,也是想讓段譽不要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他知道段譽最怕獨孤劍,只能以獨孤劍來攻段譽的毒了。
“獨孤劍。”
段譽喃喃自語:“若是他不說,我也不會知道這一切。”
“可是我知道這不怨他,是我非要他說的。”
“大哥,為什麼所有人都沒錯,最後卻是大錯特錯?”
段譽若有所思,蕭峰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麼勸,只能陪著段譽繼續喝酒,這一喝又是到了旭日東昇之時。
直至蕭峰都帶了些醉意的時候,段譽卻如無事人模樣,一個人走出鎮南王府,行到人來人往的街上。
大理國只是小國,自是不如大宋繁華,然而大理國都卻是一幕和氣致祥的景象。
身處於鬧市之中,段譽卻覺自己格格不入。
又走了不知多久,段譽一人走到天龍寺前,此時寺中的僧人正做著早課,段譽一個人入內,靜靜站在眾僧人身後。
一句句佛經入耳,以往只覺甚是有理的佛文經義,此時就像是嘲笑他段譽的奚落之語。
“學文,習武,誠佛,尊禮,最後也不過一場笑話。”
段譽自語道,又是獨自一人出了天龍寺。
佛家講究如何讓人放下,可未曾拿起時,自是能夠輕易放下,唯有真正處於絕境,才知放下之難。
“學劍。”
段譽又是想起了獨孤劍,若是獨孤劍身處他的境地,他又會如何做?
以獨孤劍的性情,大抵只會是冷眼視之,出身如何,屈辱與否,他都不曾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追求,而追求從不關自身的高低貴賤。
獨孤劍可以是販夫走卒,也能是貴族少爺,更能是惡賊之子,可是這一些都不重要,也無法阻止獨孤劍的追求。
他那一劍斬斷過往,又開闢未來。
正如獨孤劍不說以往之事,因為他已無過往,也如獨孤劍不提未來之事,因為未來只在劍下。
“學劍。”
段譽又是念叨,語氣中帶了些堅定。
學劍不只是學劍,他的人生也不是別人如何賦予的人生,正如獨孤劍手中之劍,如何抉擇只在獨孤劍的一念之間。
也正是此時,段譽才真正知道獨孤劍求劍的深意。
學劍不是逃避,而是一種選擇,他所想不出的道理,全在劍之一字上。
既然他給不出一個答案,那麼便讓手中之劍給出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