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燻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春光爛漫季節。
福州府的西門大街上,青石板路筆直地延伸出去,直通福州府的西門,街上客旅行人熙來攘往,街旁小攤小販吆喝叫賣。
忽然間一道人影信步從西城門口步入,幾個正埋頭於街販小攤前客人抬頭相顧,沒有多餘的交流,當即便有一人悄悄離去,快速來到同處西門大街的一處構建宏偉的宅第之前。
府前左右石壇種各豎一根兩丈來高的旗杆,杆頂飄揚青旗。右旗上黃色絲線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神態威猛的雄師,旗子隨風招展,顯得雄獅更奕奕若生,雄獅頭頂有一對黑絲線繡的蝙蝠展翅高翔。左旗上繡著福威鏢局四個大字,鐵畫銀鉤,剛勁非凡。
大宅朱漆大門,門上茶杯大小的銅釘閃閃發光,門頂匾額寫著福威鏢局四個金色大字,下書總號兩個小字。
那人疾步從大門處走入,院中兩排長凳上坐著十數個勁裝結束的漢子,見得來人目不斜視,反倒是不滿地看向廳中。
大廳之上,福威鏢局的總鏢頭林震南居於客位,而主位之上則是高坐著一個不到五尺身高的駝背矮子,但見那駝背矮子面色不愉,林震南只能賠著笑臉道:“餘觀主,此事確是福威鏢局連累餘少俠。”
昨夜林平之回來後就將酒店之事說了,林震南也知道有人圖謀林家的辟邪劍法,早早就安排人觀察福州府的動靜。
可誰成想,青城派的於滄海卻是先行上門,一進門便咄咄逼人,非要說他兒子是被福威鏢局所累。
“爹,明明是他調戲人家姑娘,那人是看不過眼才會仗義出手的!”
林平之少年心性,哪裡能眼睜睜看著餘滄海顛倒黑白,非要將自己兒子的錯怪在福威鏢局的頭上,恨不得將那斷了手掌還是頤指氣使的人趕出門去。
“平之,休要胡言!”
林震南哪裡不知,只是勢比人強,青城派的餘觀主親自登門,哪怕是顛倒黑白,福威鏢局也只能受著。
當前首重便是要弄清楚,這位餘觀主究竟想要做什麼,而不是當面和青城派的人起衝突。
“總鏢頭,那人從西城門處進來了。”
廳中的氣氛箭拔弩張,那人只是躊躇片刻,便走入大廳之中,候在林震南的身前小聲道。不過場中的人哪一個沒點武功傍身,豈能聽不出那人刻意壓低聲音的話。
“林總鏢頭,既然賊人是為了辟邪劍譜而來,不如將辟邪劍譜予我儲存,好讓那賊人不來尋福威鏢局的麻煩,等報了傷子之仇後,再將辟邪劍譜歸還如何?”
高舉首位的餘滄海呵呵一笑,只是這說出的話卻讓林震南心中一沉。
沒想到青城派在川蜀一地享譽盛名,也來圖謀林家的辟邪劍譜,說是暫時儲存,實則誰都知道,辟邪劍譜一旦交了出去,便再無回到林家人手中的一日。
“不過區區一個賊子,就不勞餘觀主費心了。”
林震南婉言拒絕道。
“哼。”
餘滄海哼了一聲,不滿道:“那賊子傷我愛子,若不能為愛子報仇,置我青城派的臉面於何地?”
廳中還在各懷心思地爭辯,福威鏢局的院外屋簷上,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往著廳裡的幾人瞧了一眼,忍不住氣道:“這青城派的人好生氣人,明明是為了辟邪劍譜,非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一旁陪著嶽靈珊的勞德諾趕忙出言勸道:“小師妹,此地兇危,莫要多生事端。”
原本他兩人洩露行蹤後,就要趕著與參加劉正風劉三爺金盆洗手大會的師門一行人匯合,只是嶽靈珊臨時起意非要鬧著來福威鏢局,勞德諾拗不過這位小師妹,也只能陪著一道兒來了。
所幸傷人的是那名喚獨孤劍的人,他二人也無洩露身份,遠遠瞧上一眼倒也不算什麼大事。
“二師兄,你說那人會來麼?”
嶽靈珊轉頭看向福威鏢局外的大街,此時福威鏢局處處戒嚴,路上的行人也比往日裡少了許多,若是獨孤劍出現,以他那一身墨色的玄衣,必然第一眼就能認出。
對於獨孤劍的衣飾,嶽靈珊也是好奇,明明全身都是單調的黑色,最多也不過幾根金線點綴,偏是讓人轉不開眼眸。
最後嶽靈珊也只能歸咎於那獨孤劍長得好看,若是讓身邊的二師兄穿那衣服,也穿不出那般的氣質來。
“那人不過說些大話,小師妹可莫要相信,福威鏢局雖說是以押鏢為生的活計,當年福威鏢局也是威震東南,總歸有些真本事在身。”
“可是我瞧著那獨孤劍的武功也不弱,就算是大師兄碰見了,也不見得能贏獨孤劍幾招。”
其實嶽靈珊還是說得保守了一些,當時她被撞得頭昏眼花,後來仔細一想,隱隱也猜測不是獨孤劍的身體硬,而是內力自主反震,這才震壞了她的腦袋,即便是青梅竹馬的大師兄令狐沖,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功力。
存了這樣的想法後,嶽靈珊這才想著前來福威鏢局,看看獨孤劍究竟真有他自己說的那般厲害。
只不過他兩人等了半個晌午,也不見獨孤劍出現,倒是讓人有些惋惜。
“那人的劍法的確不錯,卻也不能與大師兄相較而論。”
勞德諾只看到獨孤劍出的一劍,雖是覺得獨孤劍的劍法極為高明,並不信能和華山派的大師兄比較。
尤其是獨孤劍看著年輕,更是讓勞德諾小看了幾分。
“咦?二師兄,你看那是不是獨孤劍?”
嶽靈珊沒管勞德諾說些什麼,抬頭往大街上瞧著,兩人本就居於高處,視野也要寬敞許多,一眼就看到大街上信步走來一道身影。
玄衣墨色,俊逸丰神,腰配一柄琉璃碧色長劍。
獨孤劍的形象最好描述,遍觀整個江湖,也不見幾人能有這樣的樣貌和裝扮了。
劍法與大師兄令狐沖相比如何暫且不論,嶽靈珊也只能無奈承認,大師兄真沒獨孤劍長得好看。
“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
勞德諾嘀咕一聲,也是目光復雜地看向大街上走來的人影。
忽得一道目光掃來,哪怕還隔著極遠的距離,勞德諾卻也覺得遍體生寒,彷彿身上有著無數柄小劍刺著,狠狠喘了一口粗氣。
“何方宵小?”
一杯茶盞連帶著茶水破空而來,便是被拋擲半空,也不見得有半滴茶水落下,勞德諾慌神一扯,一把扯過正要被茶盞破頭的嶽靈珊。
雖說是避過了一擊,兩人卻也是洩露了行蹤,落在福威鏢局的院內,被十數個鏢師、趟子手重重圍堵。
“是你!”
兩聲大喊傳來。
林平之的聲音帶著歡喜,而餘人彥的聲音則是十足的怨毒。
“爹,就是這個女人害得我沒了左手!”
餘人彥怒然指著嶽靈珊,繼續大喊道:“她肯定知道那害人的賊人是誰,只要擒下這個女人,我就不信她不說!”
林平之一聽此話,當即憤怒地朝餘人彥罵道:“明明這姑娘也是被你欺負,和那人並無關係,你怎麼能作出如此行徑!”
自昨天見過嶽靈珊的真容後,林平之便魂牽夢繞,他在福州府生活了這麼多年,也從未見過如此嬌美的姑娘,只一眼便深陷其中。
這時候又聽餘人彥有著加害之意,哪裡還能繼續隱忍。
“林總鏢頭,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餘滄海冷然一笑,一掌拍向林平之的心口。林震南一眼便知這是青城派的摧心掌,若是被摧心掌擊中,以他兒子的武功,一顆心臟必要化為一灘血水。
情急之下只能拉過林平之,以左肩擋下這一掌,一口汙血噴出,林震南告罪道:“是犬子無知,還請餘觀主莫要與犬子計較。”
“爹!”
林平之難以置信地看著低頭承辱的林震南,剛想開口的時候,卻猛然迎來林震南的一巴掌。
“餘觀主在此,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
林震南顫巍巍看著臉上紅腫一片的林平之,有心安慰自家的兒子,最後卻只能狠下心腸不去看他。
“小丫頭,只要你說出害我兒的人是誰,再給我兒陪個罪,我就不為難你了。”
餘滄海說得輕鬆,身後的餘人彥卻是面露淫色,顯然這賠罪到底是個什麼賠法,在場之人無不心知肚明。
眼見著青城派的人在福州的地界耀武揚威,福威鏢局的鏢師、趟子手無不是義憤填膺,然而青城派威名在外,他們即便是再如何惱怒,也只能強行壓在心裡。
“少鏢頭,總鏢頭這也是為你好。”
一名鏢師將林平之扶了下去,忍不住勸了一句。
當面頂撞青城派的掌門人,若是林震南不打那一巴掌,怕是今日福威鏢局便要面臨無妄之災。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林平之恨恨道,他又不是什麼小孩,自然知道父親打他的用意。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錯的是那餘人彥,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違背良心去奉承那樣的敗類。
這是現實與理想的對立碰撞,讓心思天真的林平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難道就因為別人的武功厲害,就不用講什麼俠義嗎?
“沒想到那傻小子倒也有著幾分熱心腸。”
嶽靈珊對餘滄海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林平之。
“我師兄妹二人無意得罪青城派與福威鏢局,還請諸位高抬貴手。”
勞德諾心中叫苦,也後悔起自己為什麼要和小師妹一起胡鬧,如今得罪了青城派,等回到華山派的時候,少不了一頓責罰。
餘滄海漠然道:“高抬貴手?你們傷我兒的時候,怎就沒想過高抬貴手!”
“他又不是我傷的,關我什麼事兒。”
嶽靈珊白了一眼,不知為何,一想到那獨孤劍就要來了,反而是一點兒也沒有害怕。
彷彿獨孤劍身上有著一種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信任他的氣質。
“好個不知悔改的小丫頭,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哪裡來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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