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思路後,沈棠幾步衝到書房,揣了一本講義到自己懷中,護犢子一般,對兄長道。
“你先看那幾冊,這本借我用兩天。”
沈逸風無奈地笑道,“不急,等明日炭筆給你買回來……”
“我才不用那東西!”
沈棠瞪他一眼,“林氏商行的東西,我一樣也不用。”
接著,便捧著書冊去了自己的西廂房。
很快,燈燭燃起,明明滅滅的窗扉,掩映著少女秀美的側顏。
沈逸風不由失笑,搖了搖頭,飲盡最後一杯酒後,將桌子收拾乾淨,洗漱完畢,也回了自己的廂房。
忙碌了好些日子。
今日趁著酒意上頭,便歇一歇吧。
他倒床便睡。
……
東廂房內。
燃燈描摹的沈棠,耐心分析著每一個字畫的結構,又用了兄長房裡最貴的宣紙,蒙在那字跡上,緩緩篆寫,一筆一畫……
時光緩緩流逝……
隔壁那剛換了主人的院子,燈火也被蔟簇點亮。
沈棠摹完一張後,站起來伸了個攔腰。
酒意已經散盡了,但睏意卻湧上來。
不行,今晚她一定得摹寫三張。
沈棠去了院中,用帕子蘸了那冰涼的井水,往臉上一貼——
刺骨的寒冷,讓她陡然清醒過來。
正要回屋時,忽然聽到一點影影綽綽的笛聲。
她腳步頓住,有些驚訝的環視一圈,發現那笛聲的來源,竟是隔壁那江南行商的院子。
笛聲似乎察覺到有聽眾,漸漸悠揚起來。
如春風、如細柳、如清純稚嫩的少年……
沈棠一時聽的痴了。
連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忘了,在院中的石凳中坐下,拖著下巴,呆呆地聽著笛音。
……
一牆之隔。
凌燁一身便衣,黑髮如墨。
他站在廊下,看著狹窄庭院中的那一從紫薇花,雙手持笛,吹憶起從前。
他曾是英王府內不受寵的庶子。
生母生他時難產而亡,他在那最暗沉汙穢的後院中,艱難生長……
後來讀書、習武,漸漸嶄露頭角,得到父王的喜愛,卻激怒了當時的王妃周氏。
周氏唯恐他搶了自己兒子的位置,便在他偶然離京去江南執行英王命令時,買了死士,派人將他絞殺。
那時他只有十六。
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場刻骨銘心的背叛。
陪他長大的奶孃被王妃收買,斷了他的後路,餵了他劇毒,還往他胸口紮了奪命的匕首。
可惜他心臟長在右側,沒能讓奶孃得逞。
他拼死逃出去,撿回一條爛命,傷口卻發炎潰爛,一路狂奔摸索,撐著最後一口氣逃到了一處山坳中。
然後,遇到了那個上山撿藥的小女孩。
因為中毒,他雙目暫時失明,雙耳失聰。
被那女孩當成聾啞人,拖進山洞裡,小心翼翼地照顧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間,她總是夜裡才來,依偎著靠在他身邊,同他講述與爹孃、與兄長之間的溫馨瑣事。
他不會說話,只會吹笛。
用樹枝削了掏空做成竹笛,為她吹奏他僅會的那幾只曲調。
她總誇他,會吹這世上最動聽的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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