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娘娘,請。”
竇棠雁原本不打算喝的。
她自幼學醫,對入口之物,向來慎之又慎。
可天山雪蓮和玉髓這兩樣東西,她此前從未用過,如今聞著玉碗裡的氤氳之氣,口下生津液,總覺得是大補之物,想到狗皇帝對女兒的看重,便一飲而盡。
剛飲下,便聽外頭柳嬤嬤問方公公道。
“大人,這雖是好東西,可側妃娘娘剛經歷分娩,貿然飲下這等大補之物,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反應?”
方公公捧著拂塵,眯眼一笑。
“嬤嬤放心,無甚大礙。”
“前朝有醫料記載,後宮有貴妃飲了此物後,身輕如燕,玉潤骨潔,一生清淨,免了生兒育女之苦。”
柳嬤嬤聽到這,瞳孔微縮,不可置信地看著方公公,“公公此言……”
方公公手撫拂塵,笑著為她解釋,“字面意思,這湯藥可以讓女子終生不再受孕。”
哐當。
屋內傳來玉碗砸落的聲音。
方公公那太監獨屬的尖細嗓音,繼續道:“嬤嬤不必驚慌,側妃娘娘有一位掌珠公主,養在陛下身旁,已能保住後半生的富貴了,孩子在精不在多,生出那麼多兒女出來,爭氣還好,不爭氣的話,不是白白耗費側妃娘娘的精力嗎?”
柳嬤嬤面色驟變,死死抱著懷中的嬰孩,聲音沙啞,“你,你們……陛下怎能如此殘忍!”
竇棠雁再不堪,也是攝政王府後院的主子,也是他們王爺的側妃!
王爺已近而立之年,後院只收了這麼一位妃妾,大好年華,剛生了個女兒出來,便被平安帝給灌了絕育藥……
若往後王爺再不對其他女子動心,豈不是意味著他們攝政王府再無繼承人?
平安帝這是要絕了王爺的後嗣啊!
哪有這麼當皇帝的!
這平安帝實在惡毒!哪有做天子的氣度!
柳嬤嬤怒意上腦,將身份丟在一旁,正要對方公公破口大罵時,方公公側了側身,將另一份聖旨抖落出來,平安帝凌璟淵那秀雅磅礴的字露出來,裡頭硃筆御批的文字,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柳嬤嬤所有的怒意。
她四肢冰冷地僵在原地,任由方公公指揮著錦衣衛,從她手中奪走那掌珠公主,用繡了鳳凰的錦被裹著剛睜開眼的小公主,裝進那和田玉雕刻的提籃內,坐進回宮的馬車。
一群人,聲勢浩大的來,又聲勢浩大地離開。
一干太醫院的太醫,任務完成,也紛紛離去,只留下滿院狼藉。
產房內,傳來竇棠雁絕望的嘶吼聲。
文雅的、粗俗的、上流的、下流的,各種各樣的罵聲從門縫裡溢位,怎樣罵,都罵不完她的心碎和怨恨。
夢,碎了。
她再也沒有兒子了。
罵聲裡的惡毒和恨意,盤旋在攝政王府的每一寸房梁和簷瓦上,久久不散。
伺候在柳嬤嬤身旁的婢女,看著柳嬤嬤蒼白的面色和額上的冷汗,將攥在袖中的帕子遞給她,哆哆嗦嗦道。
“嬤嬤,那聖旨上……寫了什麼?”
“您為何如此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