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爬上鍛造房的屋簷時,三人在城郊小酒館碰頭。
張默拍開酒罈泥封,酒液濺在粗陶碗沿,說道:“說吧,進內門什麼感覺?”
江山握著酒碗的手微微發燙:“像做夢。”
他看向窗外搖晃的燈籠,王夫遞來的內門腰牌在懷中硌得生疼。
霜離往他碗裡夾了塊滷牛肉:“先別想以後,今晚盡興。”
她仰頭灌下烈酒,眼尾泛起紅暈。
張默跟著一飲而盡,酒水順著鬍鬚滴落,說道:“對!以後見面機會少了,得喝個痛快!”
酒過三巡,江山的話多起來。
三人聊起獵殺獨角虎的驚險,說起趙猛一夥的下場,又笑凌風吃癟的模樣。
張默突然沉默,粗糙的手掌覆上江山手背,說道:“進了內門,萬事小心。”
霜離也放下酒杯:“有麻煩就傳信,我們還在。”
她的眼神堅定,和平日裡一樣讓人安心。
窗外更鼓響起,三人在酒館門口分別。
江山攥著腰牌轉身時,聽見身後傳來張默的大嗓門:“混出名堂來,別讓老子失望!”
月光灑在石板路上,照著三個漸行漸遠的影子。
第三日清晨,凌風將牛皮地圖拍在江山掌心,說道:“內門在五行山,按圖走。”
地圖邊緣磨損嚴重,墨線勾勒的山路間標著三處醒目的紅叉。
江山裹緊披風,踩著晨霜出發。
地圖顯示,主峰名為“白帝峰”。
峰頂終年積雪。
他沿著石階上行,兩側逐漸出現冰晶凝成的護欄,每根欄杆上都刻著防滑符文。
行至山腰,視野豁然開朗。
左側山體呈青灰色,裸露的岩石間生長著耐寒的松柏。
右側卻覆蓋著赤紅土壤,偶有岩漿在石縫間流動,蒸騰的熱氣與山風相撞,形成大片白霧。
再往上,石階轉為白玉鋪就,每塊石板都刻著雲紋。
路過一處平臺時,江山看見四名內門弟子正在演練劍陣。
他們腳下踏著五行方位,劍光所過之處,左側青木抽枝,右側赤焰騰起,顯是藉助了山脈靈氣。
接近山頂時,氣溫驟降。
白雪覆蓋的山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山簷垂掛的冰稜足有三尺長,折射出七彩光暈。
轉過最後一道彎,眼前出現巨大的拱門,門楣上書“五行宗內門”。
字型由金木水火土五種材質拼成,在風中發出細碎的共鳴聲。
地圖指示的“靈器閣”位於主峰東側。
江山呵出白氣,踩著沒膝的積雪前行。
沿途可見不少鍛造遺蹟:半融化的鐵水凍在石坑裡,凝成奇異的金屬晶體。
廢棄的符文陣盤嵌在雪牆中,陣眼處還殘留著微弱的靈光。
終於抵達靈器閣時,江山回望來路。
五行山五座主峰各有顏色:東峰青木蔥鬱,南峰赤巖似火,西峰白雪皚皚,北峰玄冰幽幽,中峰黃土厚重。
五座山峰之間雲霧流轉,隱約可見靈氣凝成的鎖鏈,將整座山脈連為一體。
他攥緊腰間的內門腰牌,推開了靈器閣的朱漆大門。
靈器閣朱漆大門吱呀開啟,穿堂風捲著雪粒撲在江山臉上。
他剛抬袖擦拭,就聽見一聲尖利的嗤笑:“新來的?”
說話的女子斜倚在廊柱旁,指尖繞著靛青色髮帶。
她身著內門弟子服飾,袖口卻繡著繁複的鍛紋,腰間掛著鎏金鈴鐺,走動時發出細碎聲響。
見江山打量自己,她挑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顆尖利的虎牙。
“啞巴了?”
女子上前半步,鞋面精緻的雲紋碾過雪水,“問你話呢,來靈器閣做什麼?”
她上下打量江山的粗布披風,眼神裡滿是不屑,“別是走錯地兒了吧,外門雜役。”
江山握緊地圖:“奉王夫大人之命,來報道。”
“王夫大人的人?”女子冷笑,“我怎麼沒聽說?”
她伸手要奪地圖,指甲塗著鮮豔的丹蔻,“拿來我瞧瞧,說不定是偽造的——”
話音未落,廊下突然傳來腳步聲。
另一名內門弟子快步走來,看見女子便躬身行禮:“林師姐,閣主喚您去清點材料。”
被稱作“林師姐”的女子皺眉,說道:“知道了。”
她甩開發帶,臨走前又瞪了江山一眼,“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撒謊,否則有你好受的。”
靛青色衣襬掃過雪地,鎏金鈴鐺的聲響逐漸遠去。
江山鬆了口氣,低頭看見地圖邊角被扯得發皺。
他撫平紙張,抬眼望向靈器閣深處。
長廊兩側擺滿玻璃櫃,裡面陳列著各式靈器,有的泛著寒光,有的流轉著靈光。
遠處傳來叮叮噹噹的鍛造聲,混著雪粒敲打窗欞的輕響,在寂靜的閣內格外清晰。
江山剛撫平被扯皺的地圖。
就聽見閣樓深處,傳來王夫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屋內暖意撲面。
王夫倚在檀木椅上,月白長袍換作玄色勁裝,頸間龍形胎記在燭火下暗紅如血。
他指尖叩擊扶手,案上攤著泛黃的鍛造圖。
“見過王前輩。”江山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
王夫推過一卷圖紙,“這是三品靈器‘碎星錘’的鍛造要求。從今日起,你跟著林妙音。”
他抬眼,目光掃過江山緊繃的下頜,“有意見?”
江山攥緊圖紙,紙張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林妙音輕蔑的眼神,鎏金鈴鐺刺耳的聲響,卻只能低頭:“不敢。”
“最好沒有。”
王夫起身,玄色衣襬掃過地面,“林妙音雖脾氣差,但鍛造術在內門排得上號。”
他走到窗前,望著遠處雪覆的峰巒,“你要學的不止是手藝。”
江山盯著圖紙上覆雜的符文線路,喉結滾動:“是。”
“明日辰時,去靈器閣西廂房報到。”王夫背過身,“記住,別給我惹麻煩。”
退出房間時,寒風裹著雪粒撲在臉上,卻不及心中發涼。
江山將圖紙揣入懷中,想起林妙音臨走前那記白眼。
長廊下,玻璃櫃裡的靈器泛著冷光,映出他緊握成拳的手。
遠處傳來鍛造聲,混著積雪壓斷樹枝的脆響。
江山攥著內門腰牌,在寒風中來回踱步。
雪粒子鑽進衣領,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遠處燈火零星,內門弟子行色匆匆,沒一人多看他一眼。
“我今晚睡哪啊,總不能睡雪地。”
他跺了跺發麻的腳,往西廂房方向走去。
他決定去找林妙音。
既然王夫讓自己找她,那以後有什麼事,都得麻煩她了。
山路覆著薄冰,每一步都要踩穩凸起的石塊。
山腰處的風愈發凜冽,吹得崖邊冰稜叮噹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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