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最後一道彎,西廂房的輪廓出現在眼前。
雕花木門緊閉,銅環上結著白霜。
奇怪的是,廊下站著七八個內門弟子,個個伸長脖子往門裡張望。
“出什麼事了?”
江山問最近的灰衣弟子。
那人瞥他一眼,壓低聲音:“林師姐鍛造出了問題,在屋裡發脾氣呢。”
話音未落,屋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有人抽了口冷氣,有人往後退半步。
江山湊近門縫,看見屋內一片狼藉。
未完工的靈器零件散落滿地,熔爐火焰忽明忽暗。
林妙音攥著燒紅的鐵鉗,靛青色裙襬沾滿黑灰。
“都給我滾!”
她突然甩飛鐵鉗,鉗頭重重砸在門板上。
門外眾人齊刷刷後退,有個弟子的儲物袋被震落在地,煉丹爐零件滾了一地。
江山盯著顫抖的門板,喉結動了動。
現在進去,怕是要撞在槍口上。
可轉身離開,又無處落腳。
雪落在肩頭,很快積了薄薄一層。
他握緊拳頭,指節捏得發白。
雪片撲在臉上,江山搓了搓凍僵的手。
廊下早已沒了人影,只剩滿地碎瓷。
他推開門,冷風捲著火星從熔爐口竄出。
林妙音背對著門,正在擦拭染血的指尖。
聽見腳步聲,她猛地轉身,靛青色髮帶掃過半空,沉聲問道:“怎麼又是你?”
“王夫前輩讓我跟著您。”江山攥著腰牌,“說往後聽您安排。”
林妙音冷笑,將染血的帕子甩進銅盆,說道:“我早知道了。”
她踢開腳邊的斷刃,繞過滿地狼藉走到門口,沒好氣的說道:“跟我來。”
兩人踩著積雪穿過庭院。
林妙音走得極快,鎏金鈴鐺在寒風中亂響。
江山小跑著跟上,撥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霧。
轉過三道迴廊,穿過滿是裂痕的月洞門,一座小屋出現在眼前。
屋頂茅草缺了大半,牆皮剝落露出青磚,窗欞糊著的油紙破了好幾個洞。
“就這。”
林妙音用腳尖踢開歪斜的木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屋內黴味混著潮溼氣息撲面而來。
一張瘸腿木床靠牆擺放,床上鋪著褪色的粗布被褥,牆角堆著幾個缺角的陶碗。
江山盯著地上的冰碴,喉結動了動。
風從牆縫灌進來,吹得樑上的蛛網輕輕搖晃。
“多謝師姐。”他擠出一句話。
林妙音倚在門框上,眼神輕蔑,說道:“王夫前輩看重你,不代表我會慣著你。”
她扯了扯髮帶,“明日卯時,帶齊鍛造工具去靈器閣。敢遲到,就別幹了。”
腳步聲遠去後,江山走進屋子。
他摸了摸冰涼的被褥,在床邊坐下。
月光從破窗灑進來,照亮牆面上斑駁的符文痕跡。
遠處傳來更鼓聲,混著呼嘯的風聲。
他裹緊披風,靠在牆上閉上眼。
雖然屋子破舊,但至少不用睡在雪地裡。
江山裹緊披風坐在床邊,目光望向破窗外的月色。
銀輝灑在結霜的窗欞上,遠處山谷傳來風嘯。
他想起霜離遞來的滷牛肉,想起她堅定的眼神。
霜離說她去尋找訊息,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寒意從牆縫滲入,眼皮漸漸沉重,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終於在破屋的黴味裡墜入夢鄉。
卯時的梆子聲剛過,破門就被踹得震天響。
“起來!”
林妙音的聲音隔著門板刺進來,鎏金鈴鐺晃得山響。
江山打了個激靈,凍僵的手指差點抓不住被子。
他跌跌撞撞開門,冷風捲著雪粒灌進衣領。
林妙音上下打量他的破披風,嘴角撇出嘲諷,說道:“磨磨蹭蹭像什麼樣子?趕緊給我爬起來,跟我來西廂房。”
說完,林妙音轉身就走,靛青色裙襬掃過門口冰稜。
西廂房比昨夜更顯狼藉。
熔爐燒得正旺,火星濺在滿地黃銅零件上。
但江山的目光卻被牆邊的金屬架吸住。
架子上擺滿了從未見過的礦石:泛著幽藍光澤的玄冰鐵,流淌著金紋的赤焰銅,裹著白色絨毛的隕星砂,甚至有幾塊在暗處發出熒光的透明晶體。
“看夠了?”
林妙音將一捆鐵鉗砸在案臺,說道:“王夫要的碎星錘,主料是玄冰鐵和赤焰銅。”
江山握著玄冰鐵的手頓住:“這是我現在要做的任務?”
林妙音嗤笑,鎏金鈴鐺晃出刺耳聲響:“想做任務,做夢?”
她斜睨著江山,靛青色髮帶掃過肩頭,“就你這兩下子,連入門都算不上。”
江山挑眉,火鉗在掌心轉了半圈。
熔爐的熱氣蒸騰,映得林妙音眼底的輕蔑愈發清晰。
他正要開口,卻見她突然轉身,指尖按在牆面上某處凸起的符文。
“轟隆”一聲,整面牆向內凹陷。
機關開合的聲響驚起牆角灰塵,露出後方巨大的密室。
數百個木架整齊排列,每格都碼放著不同的金屬材料。
泛著珍珠光澤的月隕鋼,表面纏繞雷電紋路的紫霄鐵,內部懸浮冰晶的極寒髓,還有些材料正在自發流轉著奇異光芒。
“認得幾種?”林妙音抱臂站在密室門口,“能叫出名字的,算你有點本事。”
她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江山瞪大的雙眼。
江山緩步上前,手指懸在一塊流淌著銀色液體的金屬上方。
涼意透過指尖傳來,液體表面突然翻湧,凝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再看旁邊,暗紫色礦石正不斷滲出粘稠的膠質。
“這些...都是鍛造材料?”
江山聲音發沉。
他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詭異的金屬,每一塊都透著危險氣息。
林妙音冷笑:“內門鍛造,可不止天玄鐵和獨角虎獠牙。”
她猛地甩開發帶,鎏金鈴鐺撞出急促聲響,“王夫要的碎星錘,得用這裡的材料。但在那之前——”
她一腳踢開腳邊的木箱,“先把這些基礎材料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