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洛陽的時候見過幾面,要我說,舅舅才是個無事忙呵,他現在山上嗎?乾脆等我這邊安頓好,再去瞧他好了。”玖兒端起茶盅,撮起嘴輕呷一口,還算滿意。
見母親喝完了藥,少姝也端起桑葉茶,茶水微燙,少姝吹著,濃釅的葉片被吹開,露出青瓷碗底的幾點碎花,宛如池中落英。
“好稀罕個茶盅,”玖兒摩挲著盅口邊沿,有些愛不釋手,“在別處沒見過,小姨,多年不見,你不會是連洪山窯的手藝也學到手了吧?”
少姝笑道:“這套茶具是小娡她爹的新作,洪山窯出來的物件就是這樣,你覺的眼下這個很好了吧,隔一陣兒,他們又能燒出更好的來。”
“不錯,我頂喜歡這分青瑩,胎薄細膩,喝茶也覺清香。”玖兒讚道。
“真是很薄,有次我還扣了只流熒在裡面,你們猜怎麼著,居然還能隱隱地透出光來,像只小燈籠,可好玩兒了,等下回見了小娡一定要告訴她!”
“哪個小娡啊?”玖兒疑惑。
郭母端起茶小啜一口:“哦,是少姝的玩伴兒,少姝常去她家開的瓷器店裡玩耍,你若有興趣,回頭跟她一起去瞧瞧?”
玖兒笑著,不置可否。
關係到小夥伴,少姝覺得與有榮焉:“大家都欣賞她家的手藝,難怪小娡成天鬧著要學燒陶,”語氣轉而遺憾,“可惜她爹偏不準。”
“不讓學就不學唄,有什麼好鬧,”玖兒一手托腮,一手託著碗底慢悠悠地轉著,漫不經心地反駁道,“做到這般精緻,想必得挨許多勤苦,又是修模,又是拋光,又是上釉,那瓷窯又熱得烤死人,何苦來?他爹不許呢,多半是心疼她的緣故。”
少姝怔了怔,的確,這麼說也似蠻有道理,隨即綻開笑容:“沒想到,玖姐姐對燒陶這麼清楚!”
唬的玖兒腦袋都晃起來:“不行不行,我頂懶,時間長了你便曉得了。”
少姝大笑,又聽到玖兒向母親問詢起來:“小姨,媽媽她——有回來過嗎?”
少姝只見母親輕輕搖頭,略停一停,自袖中取出方繡帕來:“這是你上回與我要的,早些時候就好了。”
玖兒上前默默接過帕子,在掌上展開,原來是一幅繡像,少姝湊過去同看,不覺呦了聲,只見繡像上的女子,年紀與母親相仿,且形貌有幾分相似,不過是眉眼更纖細些,裝容彷彿很精緻,正猶疑,眼眸一亮,脫口稱道:“這是雲姨嗎?”,她想起母親說過,雲姨貌色絕整,但是右鬢邊也有一綹銀絲,與母親一樣。
玖兒點點頭,雙目仍然注視著畫像不願離開,微笑著說:“繡得這樣好,也只有小姨。”
因知道些緣故,少姝沒有再問什麼,為玖兒續了些茶水,再看看窗外天色,輕聲道:“這個時辰了,媽媽,我見有幾味藥快用盡,想上後山採些,玖姐姐要來嗎?也許能碰上舅舅哦!”
“不了,我稍坐會兒就走,改日再去。”玖兒答道。
“有合心意的地方嗎?”霓夫人關切地問道,“不如就住我們這邊,還熱鬧些。”
玖兒卻說:“才剛回來的路上,繞道綿山,見秦柏嶺那邊景緻越發好了。”
“還是要住那裡麼?真是長情。”
“玖姐姐多坐會兒,我去一下就回。”少姝坐在門沿的青石上,利索地將木屐換成了草鞋,心想著趕早回來,還能去玖兒的落腳處轉轉,不知究竟是什麼好地方。
“獨自上山麼?要小心哪。”玖兒又調皮起來,衝她扮個鬼臉。
霓夫人忙囑咐:“還是帶上騏騏同去吧。”
“自然得帶上她,回回上山騏騏可高興了,還能幫著馱藥袋。”
“不要走的太深,日中前就得回來吃飯。”
(日中,即正午。)
“放心好啦!”少姝挽起藥袋,向院裡正巴巴盼著她的騏騏一招手,“騏騏,走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