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柳蕪鳶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意,眼中滿是自嘲與困惑:
“怎的如今風向突變,您卻驟然改口,要我佯裝身死,悄然出宮?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叫我如何能理解?”
“丞相大人,您行事向來有因有果,謀定而後動,此番這般突兀的安排,難不成沒有絲毫緣由?還望您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莫要讓我糊里糊塗,不明就裡。”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執意要從兄長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來,畢竟這關乎自己後半輩子的去向,更牽連著家族的興衰榮辱,她絕不能稀裡糊塗就應下。
在這波譎雲詭的權謀棋局裡,柳蕪鳶仿若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命運全然不由自己把控。
往昔,柳歸舟認定柳蕪鳶該留在宮中時,她便只能強忍著滿心的委屈與忐忑,於那深宮大院裡謹小慎微地周旋,每日應對著皇后的刁難,妃嬪的傾軋,還有數不清的宮闈暗箭,在險象環生中艱難求存。
如今,柳歸舟一聲令下,她又得佯裝身死,悄然出宮,毫無置喙的餘地。
“罷了,鳶鳶,你莫要再胡思亂想,滿心糾結了。”
柳歸舟瞧著柳蕪鳶那緊鎖的眉頭,愁苦的面容,心頭驀地一軟,語氣也溫和了下來,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待你順利出宮,一切我都已安排妥當。我定會給你覓一個妥帖安穩的好身份,讓你往後能毫無後顧之憂。”
“至於家族這邊,還有諸多事宜牽扯其中,待時機成熟,我自會給你一個詳盡周全的交代,你且放寬心便是。”
柳歸舟心底實則另有一番盤算。
他深知這些年柳蕪鳶在宮中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念及兄妹情誼,更兼心底那一絲隱秘情愫,他已然暗暗定下計劃——待柳蕪鳶假死出宮之後,便要尋個契機,將她迎娶入門。
在他眼中,唯有如此,方能護她餘生周全,讓她徹底遠離宮廷紛爭。
只是眼下計劃尚在籌備當中,諸多關節還未打通,變數猶存,貿然說出口非但不能讓柳蕪鳶安心,反倒可能引得她憂心忡忡,生出更多枝節來。
故而,柳歸舟只能暫且將這份心思深埋心底,隻字不提。
“原來,於兄長眼中,我不過就是一顆任人擺弄的棋子罷了,生死全然無足輕重,自由更是遙不可及。”
柳蕪鳶心底泛起一陣酸澀與悲涼,目光直直地望向地面,唇角微微下撇,臉上雖未顯露出過多情緒,可心中卻似翻江倒海一般,五味雜陳。
她瞧著柳歸舟耐著性子,溫言軟語地哄自己,滿心的委屈,憤懣卻無從宣洩,話到嘴邊,終是嚥了回去,只在心底幽幽長嘆一聲,暗自感慨命運弄人。
“罷了,我知曉了。”
柳蕪鳶微微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語調清冷,不帶絲毫波瀾,“此刻時辰已然不早,我若再不回宮,恐生變故。”
言罷,她徑直起身,理了理衣角,作勢便要往外走,心裡清楚,此刻再多爭辯,再多詰問也是徒勞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