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慶功宴的宿醉還未完全散去,一種新的、更為沉重的氣氛,便籠罩在了黑山屯的上空。
打穀場上,那堆積如山的鋼筋水泥,昨天看著還是希望的象徵,今天卻像一頭不知如何下嘴的巨獸,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無力。
村民們扛著鋤頭,卻不知道該往哪兒挖。他們圍著那堆材料,交頭接耳,臉上是看得見的茫然和焦慮。
“這玩意兒……咋用啊?”
“聽說要焊起來,誰會使那玩意兒?呲一下,眼睛都得瞎了!”
“還有那木頭模子,比蓋房子複雜多了,咱哪兒會啊?”
葉凡的屋子裡,氣氛更是壓抑。
趙衛國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菸,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陳教授則拿著圖紙,不住地嘆氣。劉師傅和張誠坐在一旁,也是一臉愁容。
“實在不行,就去鎮上找!”趙衛國猛地把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狠狠地說,“鎮上的鐵匠鋪,總有會燒焊的!木匠鋪裡,也總有老師傅!”
“不行。”陳教授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衛國同志,這不是打個鐵桶,做個傢俱。橋樑的焊接和模板,要求極高,關乎人命。鎮上那些師傅,幹不了這個活。必須是國營建築公司裡,有正式等級證書的老師傅才行。”
“國營建築公司?”趙衛國一聽就洩了氣,一屁股坐回了地上,“那不就等於沒戲嗎?人家憑啥來咱這山溝溝裡受苦?”
屋子裡又陷入了沉默。
葉凡一直沒說話,他手裡把玩著一顆石子,目光在屋裡幾個人的臉上掃過。
錢大海?不行,這位錢局長能被逼著出車出油,已經是極限了。讓他去協調建築公司的人,他沒那個面子,更沒那個膽子。
劉師傅?他路子是熟,可認識的也都是司機、修理工,跟核心的建築技術工人搭不上線。
似乎,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就在這時,葉凡的目光,落在了牆角。那裡,扔著一件被撕破的米色西裝,上面滿是泥土和油汙。那是昨天吳凱那幫人留下的“紀念品”。
一個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他忽然開口:“衛國叔,我問你,這世上什麼人,最希望看到別人倒黴?”
趙衛國一愣,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那還用說?仇人唄!”
“那什麼人,最希望看到一個落魄的人,重新站起來?”
“那……自然是他的親人朋友。”
“不。”葉凡搖了搖頭,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是那些曾經需要仰望他,後來又把他踩在腳下,如今,卻又需要他的人。”
這話說的雲裡霧裡,趙衛國他們都聽不懂。
葉凡站起身,拿起了那件破西裝。
“或許,能幫我們找到工人的,不是朋友,恰恰是昨天的敵人。”
“誰?”趙衛國追問。
“吳凱。”
“什麼?!”趙衛國“霍”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葉小子,你瘋了!找那個小王八蛋?他昨天還想搶咱們的東西,恨不得扒了咱們的皮!你去找他,不等於羊入虎口嗎?我寧可用手把那橋壘起來,也絕不求他!”
“我不是去求他。”葉凡把西裝扔回牆角,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我是去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從泥潭裡爬出來的機會。也是給我們自己,一個機會。”
他看著趙衛國:“衛國哥,成大事者,不問出處。只要能把橋建起來,別說找吳凱,就是讓我去跟閻王爺談判,我也去。”
葉凡的決心,讓趙衛國無話可說。他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他知道,葉凡決定的事,從沒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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