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一家最便宜的招待所裡。
吳凱正一個人喝著悶酒。房間裡一股廉價菸酒混合的餿味,桌上擺著幾個吃剩的冷盤。
他昨天丟了天大的人,那幫手下也跑了大半。他父親倒臺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什麼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滾!”吳凱不耐煩地吼道。
門沒開,門外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吳少,是我,葉凡。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葉凡!
這兩個字像一根針,狠狠刺進了吳凱的心裡。他猛地拉開門,雙眼通紅地瞪著門口那個一臉平靜的年輕人。
“你還敢來?怎麼,想來看我笑話?”
“我是來給你送一條活路的。”葉凡沒有理會他的怒火,徑直走進屋裡,自顧自地坐下。
“我不需要你可憐!”
“這不是可憐,是交易。”葉凡看著他,“我們的橋,缺技術工人。電焊工,木工,等級越高越好。我知道,你父親在位時,跟縣建築公司那邊,關係不錯。”
吳凱冷笑一聲:“關係不錯?那是過去!現在我爸倒了,誰還認我?你找錯人了。”
“我沒找錯人。”葉凡給他倒了一杯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爸就算倒了,他留下的人情,總還有幾分薄面在。別人去求,是求。你去,是討債。這不一樣。”
吳凱沉默了,葉凡的話,說到了點子上。
“就算我能找到人,憑什麼幫你?”吳凱的語氣裡,依舊帶著恨意。
“幫我,就是幫你父親。”葉凡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仔細想想,你父親為什麼會倒?真的是因為貪了那點錢嗎?不,是因為他負責的水泥廠專案,成了爛尾工程,成了縣裡一個抹不去的汙點。這個汙點,一天不洗掉,他就一天翻不了身。”
“現在,機會來了。”葉凡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力,“我們黑山屯,要把路修通,要把橋架起來。用的是什麼?用的就是你父親那個爛尾廠裡的材料!我們把橋建起來,就等於盤活了那批死掉的國有資產,就等於把你父親留下的那個爛尾攤子,變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惠民工程!你說,這件功勞,縣裡那些領導,會不會記上一筆?周書記,會不會看在眼裡?”
吳凱徹底愣住了。
他被葉凡這番“變廢為寶”、“移花接木”的騷操作給震驚了。他之前只想著拿回點錢,從沒想過,這件事還能從這個角度去解讀。
“你把人給我找來。”葉凡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工錢我們照付,一分不少。事成之後,我親自去跟錢大海說,讓他給縣裡打報告,就說你吳凱同志,深明大義,不計前嫌,為了支援黑山屯重點工程,主動聯絡縣建築公司,為我們解決了技術難題。你父親留下的,不是爛攤子,而是高瞻遠矚的寶貴財富!”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敲在了吳凱的心坎上。
他需要的不是錢,是名聲,是讓他父親能有轉圜餘地的一線生機。而葉凡,把這個天大的誘餌,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著葉凡,眼神複雜。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跟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他玩的是拳頭和關係,而對方玩的,是人心和陽謀。
許久,吳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縣建築一公司的王經理,當年是我爸一手提拔起來的。我帶你去找他。但成與不成,我不敢保證。”
“只要你帶我到他面前,剩下的,交給我。”
葉凡站起身,臉上露出了笑容。
通往“黑風口”的最後一道天梯,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