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臨海,即便在郊外行走,依舊能隱約嗅到海風淡淡的腥鹹氣味。海風颳過黑漆漆的郊野發出呼呼的聲響,一支隊伍在黑夜裡不點火把,藉著月光悄然前進。
方長躍看了看走在最前面趾高氣揚的康雲道,心中已默默罵了他好幾百次了。
他從奔海城中帶出來的幾個潛伏多年的細作被康雲道全數抓住,連曉汐偷換出來的侍女也被他們五花大綁,一路帶走。方長躍不知康雲道為何沒將他就地格殺,但斷不會有什麼好心,多半是想利用這次巨大的失誤在父親面前告上一狀。
曉汐趴在一匹馬上,雙目緊閉氣息微弱,眼看著只剩一口氣了。若不是兩個壯碩的漢子守在自己附近,方長躍恨不得抽出刀來將曉汐千刀萬剮,而之前若不是康雲道派人拉住洩憤的方長躍想留下人證,曉汐已然是具屍體了。
方長躍也怨恨自己一時大意,竟上了那小妮子的當,還成了康雲道的笑柄,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心中怨氣久久未消。
一行數十人,康雲道騎著馬在隊伍前慢悠悠地走著。他注意到方長躍仇視的眼神,扭過頭來,陰森地笑道:“二公子,末將軍令在身,對二公子有些怠慢,還請二公子見諒啊!等回到東流城,大公子定好好款待,為二公子洗塵。”
方長躍冷笑道:“那還真是謝謝我那好哥哥了,就怕餐宴之上,還有刀槍等著我呢!”
“二公子哪裡話,此次攻佔奔海城,二公子率領潛藏的諜網可謂功勞甚大,只是我聽說將奔海城守軍調去南邊、給我們大軍發訊號的是一個御史,叫什麼來著?”康雲道露出思索的表情,看向旁邊隨方長躍一同逃出的一名細作。
“姓魯,魯健魯大人。”那細作低聲答道,不敢抬頭看方長躍。
方長躍的目光似要噴火,他沒想到不過這麼一段路,之前的屬下就將自己賣了。他扭開頭,不去看康雲道得意洋洋的臉。
只是他繼續說道:“這魯大人可算得上此次行動的大功臣,為何沒有與二公子一同出來呢?”
“我早已安排人接應,只是事出緊急,魯大人殉國,我也不可能預料到所有的事。”方長躍冷言道。
康雲道笑道:“不錯,我聽說二少爺留了一人接應。偌大的成紀王府,留一人接應,二少爺真是好算計啊。就算二少爺早就算好了人手,他二人執行此任務,如此兇險,可據說二公子卻連等候訊息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就領著剩下的人退了出來,難道是二公子害怕他功高蓋主,有意將他置於死地?”
原本在方長躍的計劃中,魯健也只是一顆棋子,謀劃之初,他便料知此事的兇險,他本也沒打算將其救出,最多按殉國之名撫卹,自己將名正言順地接下他的功勞,反正自己才是整個諜網的領袖,城內情狀如何,自是由他向父親彙報,卻不想還未回城,屬下就被康雲道策反,反咬自己一口,關鍵這一點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還無從辯駁。
“不知二公子潛伏奔海城統領諜網這麼些年,臨了卻為了貪功而背棄屬下,因大意而失去一個重要的人質,如今回東流城,是否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啊?”康雲道陰沉瘦削的臉上滿是笑意,只是雙眉卻依舊是斜指向眉心如同在皺眉,顯得很是怪異。
方長躍終於忍受不住,破口大罵,康雲道卻恍若未聞,仍慢悠悠地騎馬前行,顯得很是愜意。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而疑惑的表情。
“有人來了。”康雲道低聲道,身手抽出刀來,架在方長躍脖子上:“閉嘴!”
令他意外的是,方長躍竟真的乖乖停下謾罵,似乎在認真傾聽著什麼。康雲道頓時明白過來,他騎在馬上,要感知地面的震動遠不如站在地面上的方長躍。
很快馬蹄聲逐漸響了起來,地面的震動也愈發劇烈。康雲道緊握刀柄,注視著來人的動向。這裡離東流城還有些距離,他也沒聽說會有人來接應,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是奔海城的人?
來的人馬同樣不舉火把,黑夜裡卻顯得很是顯眼,月光下,藍白色的甲冑反射出光亮,康雲道甚至覺得視線內都明亮了些。
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馬,但有幾張面孔,康雲道卻認得。藍白色的甲冑明晃晃地逼近,將康雲道眾人圍了起來,一老一少兩人策馬走近,那個年輕人還對康雲道微笑著。
康雲道心裡“咯噔”一下,乾笑道:“什麼風將雲州的各位吹來了?”
“康將軍近些日子過得可滋潤吶?”衛仲珏不披藍白戰甲,一身布衣坐在馬上,顯得平淡而儒雅。他身旁的林厲則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託了衛二公子的福,即便衛二公子當日允我回到東流城,康某心中還是一直記掛著雲中城呢。雲中城破後,方侯爺決意為雲州諸位復仇,這才攻打了奔海城,沒想到諸位還完好無損,方侯爺定然很欣喜啊。”康雲道心裡沒底,但還是擠出一個笑容。
衛仲珏不置可否地聳肩,笑著說道:“這麼說,方侯爺倒是盡了盟友的本份啊,真是讓人心生敬意。”說著,他歪著腦袋,看向康雲道身後的方長躍,問,“這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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