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季節,山色青翠,翠綠色和山勢一起延綿起伏,猶如一匹青翠的綢緞掛在山間。葉暮山走下車輦,緩緩走到稍開闊的地方,看著遠處延綿起伏的群山。他已屏退左右,只有穆長笙提刀站在他身後。
“據說我誕生在先帝踏青途中,當年先帝就是站在此處,原想給我取下‘群山’的名字。”葉暮山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飄忽不定。
穆長笙默然而立,不做回答。
“可你知道,我的名諱卻是‘暮山’,垂暮的山色,荒頹而沉重,一如這搖搖欲墜的王朝。他這是在告訴我,他都已然放棄了,似是覺得傳到我這一代,隆元王朝,便要終結了。可我便不順了他的意!”葉暮山眼中光芒閃爍,卻像是淚珠,“所以我勵精圖治,就是要向他證明,是他無用,而不是時勢無解。”
“可惜我錯了,這盤棋局,或許在我坐在棋盤邊的時候,我就已經輸了。”
穆長笙抬頭看向葉暮山,見他表情並無異樣,卻突然話鋒一轉。
“據說陽汾山脈的另一邊,便是渺無人煙的荒州。每次我來這裡北望,都會想,那邊到底是什麼樣子。”葉暮山臉上帶著笑意,聲音卻有些惆悵。
穆長笙不搭話,葉暮山兀自說道:“最近我才想明白了,這是因為我從小就被困在這皇城,好像除了這裡的人,這裡的景,哪裡也沒去過,什麼也沒見識過。也許就是因為從未見過,才如此好奇。
“陛下若想出宮,臣自當全力護送,保陛下週全。”穆長笙平淡得有些木訥的聲音響起。
葉暮山臉色悽清,如沒聽見一般,道:“我曾想,一切安頓之後,我想去看看東海,看來往航行的帆船;想看黎州延綿千里的戈壁荒漠,還有北境常年不化的雪原,唯獨擔心南境陰潮瘴氣。如今這南境,卻已浩浩蕩蕩,捲土而來。這真是個笑話啊。”
他笑了,笑得如同嗚咽。
“陛下……”穆長笙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說道:“臣為陛下調集禁軍,殺將出去,總還有一線生機。陛下斷不可自行放棄!”
“怕是來不及了。我還以為能有日子整頓馬平川這夥尸位素餐的廢物,沒想到,我隆元葉氏的浩劫,來得這樣快……”葉暮山想起早晨傳來的訊息:葉傾幾乎傾慕州之力北上,已然攻破了長音谷關隘,浩浩蕩蕩開往中州。東邊葉衡秋也帶領著慕州殘軍,入駐了風壑關。皇室連同中州一起,已然被慕州平南王扼住了生息。
“若是老師還在,斷不至此。”穆長笙突然開口道,聲音裡罕見地有些激動。
葉暮山聽見這個稱謂,頓時一愣,輕輕笑道:“老師在的時候,馬平川之流依舊猖狂,他雖可能在戰場上克敵制勝,可朝局積弊已久,老師能起的作用實在有限。”
穆長笙對朝局之事瞭解甚少,卻一反常態地想要爭辯,顯然心中這所謂老師的分量極重,但葉暮山突然打斷了他,說道:“我還有個差事要交給你。”
“陛下儘管吩咐。”穆長笙連忙答道。
葉暮山卻沒有答話,他領著整個隊伍往回走,他之前遣走的太監和宮女都趕忙迎上來。穆長笙心中不解,但眾人之前他不便多問,只是靜靜跟在葉暮山身後。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皇城北郊,葉暮山的車輦和隨從隨著他一起緩緩往皇宮方向走去。一回到宮內,葉暮山並不回寢宮,而是領著穆長笙走向皇室宗祠。
這裡供奉著隆元王朝歷任皇帝,除了皇室宗親和負責打掃的小太監,無人可以進入。但葉暮山不顧左右隨從的反對,快步走進皇室宗祠,還讓穆長笙跟他一同走了進去,門外的太監和宮女卻止步門外,不敢入內。
走進門來,走道從門口向內延伸,走道兩邊就是歷任皇帝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火長久不滅,嫋嫋輕煙瀰漫在宗祠之內。葉暮山站在門口稍稍作揖,便快步走去,穆長笙跟在身後,沉靜的宗祠裡響起有些急切的腳步聲。
兩人一直走到最裡面,十多道牌位之後,走道的盡頭,卻不再是牌位,而是一副甲冑,透過支架形成一個人的大概形狀,甲冑旁用一個木架,平放著一柄劍。甲冑和劍鞘上都佈滿了灰塵,顯然宗祠深處,少有人來祭拜打掃。
葉暮山二話不說,跪倒在那副甲冑之前,磕了一個頭,穆長笙急忙跟著他一起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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