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蘇羨在沉寂的黑暗中睜著一對兒溜圓的眼睛。
今晚是她第一次嘗試詢問江渙具體在忙些什麼,他沒有遮掩和猶豫地與她進行了交談,可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哪裡有些怪。
有點像兩人對戰,她先是在對方面前氣勢洶洶表演了一套螳螂拳,搞足了架勢才小心翼翼打出第一掌,結果對面直接敞懷對她說隨便來。
她知道問題並不在於問題本身,她問出的都是預想過的,可以看作是作為一名妻子自然流露出的關心,而讓她在此抓心撓肝睡不著覺,是因為她自己。
這幾日她有些過於悠閒,以至於她只能去回想過去的線索,試圖從中找出新思路。
然後她想到自己每日心懷鬼胎地接近,又是偷進書房又是蹲點盯梢,看似送一碗甜羹關心他,實則都是充滿了算計,最後甜羹還落進了自己肚子裡。
反觀他,生病時他會悉心照顧,無聊時他帶她出門踏青,明明自己沒什麼問題,喝醉了還要委屈巴巴向她賠罪,就連被她喂到食物中毒也不曾埋怨她幾句。
他日日加班想的是賑災的民生問題,可那樣憔悴了,見她擠出幾滴眼淚,還擔心是她想家,要趁難得的假期陪她回去省親。
她胸口發悶,忍不住坐起身,她可真過分啊。
她沒想到第一個要完成的任務就讓她備受內心道德的譴責。
她頹然地倒下去,輾轉許久,才不安穩地睡去。
日子突然變得難捱起來,可又好像一天就只如日曆上的一張紙,讓她還沒想清,又很快翻了過去。
藉著準備回去探望的禮物,她又去了一次隱廬酒坊,梟卻還是杳無音信。
轉眼,兩日時間便已過去,她同江渙坐在回蘇家的馬車上,略顯狹窄的空間中,沉默不語變得格外難以忍受。
蘇羨被自己心中的不忍折騰得面上有了掩不住的疲憊,那些刻意的關切與促狹的挑逗在此時也完全失了興味。她坐在軟墊上,聽著木製車輪吱嘎滾動的聲音,看起來安靜端莊,可袖口下拇指早已在其餘指頭上掐出了印。
她有些慌張,因為她發現自己甚至有些不忍正視江渙,只好閉上眼假寐。
江渙一直默默觀察著她的小動作,看她坐姿筆直卻閉著眼睛裝睡,嘲弄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從心頭湧起。
她近來很是沉默,無精打采,他大約知道理由。
雲隱彙報說,他派去盯著隱廬酒坊的人看見夫人幾次前往,卻吃了閉門羹,他比對著時間,她就是因此而越發沉默。
自從知曉她身懷秘密,他便再難正視她的關心,可當她連虛假的敷衍做戲都消失,不用分出精力應付她時,他不知為何,感受到失落。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
他乾脆也閉上眼睛。
他的頭微微後仰,他想到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姿勢,他居然將最脆弱的脖頸完全暴露給一位刺客,在她只消輕輕抬手就能觸到的距離。
他最近有些不太清醒。
路程已經過半,蘇羨忍不住睜開眼。
空氣有些太過安靜,靜到她被腦中的想法吵到了自己。
她動作極緩地扭頭去看坐在身旁的江渙,卻發現原來他也閉著眼睛。
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他濃密如黑鴉的長睫輕顫,忽然睜開了眼。他與她的視線短兵相接,半掀的眼簾掩住了一半的光線,在本就有些昏暗的車廂內,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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