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堂眼睛半眯,唇角向上彎起。他用這樣大的陣仗作為送給何瀾最後的大禮,也算是仁至義盡。
他吹了吹杯口,白濛濛的蒸汽歪歪斜斜散在空氣裡。他想起關在宮中偏殿的幾位大臣,平日裡他們沒少扯著嗓子嚷嚷著他倒反天罡,可剛一被關起來,就變成了縮著脖子的鵪鶉。
一根茶葉梗從他口中吐出,口腔裡煩人的異物感頓時消失不見。很快,何瀾這根梗在他喉嚨多年的刺就要被徹底的拔出來。
何維興那小子哭天搶地屁滾尿流的模樣出現在他的腦海,一聲冷哼堵不住地噴了出來。
林鶴堂知道何瀾是個硬骨頭,可他這個捧在手上的侄子——也該著他們何家氣數將盡。
“林相,何瀾進城了。”
身邊人小聲提醒,林鶴堂扭頭去看,一個肩寬背闊的身影騎在馬上,從城門下的陰影裡一步步暴露在似火的驕陽下。
他看著那人永遠微昂的下巴,期待地勾出一個笑來:
“好戲終於開場了。”
-----------------
“影風大人——”
蘇羨站在潮溼陰暗的房間裡,低頭候著身前的人開口。
“不必這麼拘謹。”他有些尖細的嗓音帶著刻意的和煦,“蘇昌輔彙報說,你的任務出了問題?”
“是。”蘇羨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粘膩的視線死死扒在自己身上,剋制著不適回答,“目標被土匪擄走沒了訊息,根據他的同僚所述,大機率已死。”
“大機率?”
影風的語調拖得長而細,就像牆上搖搖晃晃不知何時就會熄滅的微弱燭火。
“屬下已去他同僚所說的地方探查,未發現人或屍體,但確實尋到一片沾血的衣料——是來自他出門時所穿的那件。”
蘇羨語氣平穩地回覆,眼睛盯著他身後袍角上的一片汙漬。
這間屋中的光線過於昏暗,她看不太清,只是發現那一片的顏色比周遭更暗,面積並不大,只是洇開的形狀像一朵梅。
“倒是巧得很。”
蘇羨聽到他低低地笑了兩聲,袍角的那朵梅花隨著他的轉身隱進了她看不到的黑暗裡。
“這個任務便算你完成。”
“多謝大人。”
蘇羨拱手行禮,不知是不是面前這人說話語調的問題,她聽著很不舒服。
影風向前走了兩步,身影如一張巨大的黑網,自上而下將蘇羨罩住。
“總低著頭做什麼。”他的聲音悠悠地響起,“放鬆些——最近,你和梟可有聯絡?”
蘇羨順從地抬起頭,大腦飛速運轉著:“屬下前段時間曾因聯絡不到梟,託蘇昌輔打聽過,只知道他去出了任務。”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速度一節一節攀升著。沒有關係,她只需要講一些事實,並隱瞞部分真相而已。
“什麼任務?”
“屬下不知。”蘇羨飛快答道。
不得探聽他人任務密令是影刃閣的規定,她自然不會在此等小事上犯錯誤。
可當她對上影風那張蒼白瘦削的臉上的笑容時,脊背生寒,有血液直衝頭頂。
她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