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黑燈瞎火,崔小七沒有點燈,坐在桌邊。
窗外寒風呼呼。
她不語,裴寂也不語。
過了半晌,崔小七悠悠開口,打破沉寂,“二麻子的事情跟你有關?”
崔小七可不相信二麻子那等視面子如命、三四十歲的糙漢子了,會為了銀子自宮。
做出被村裡人笑話,戳脊梁骨、一輩子抬不起頭的荒唐事。
她雖與裴寂相處了些時日,但對他仍不算真正瞭解,可憑直覺,這件事倒像是他會幹出來的。
見裴寂不語,崔小七起身坐在床邊然後躺下,一縷月光落在纖長的睫毛上,投下一道暗影,“你不反駁,我就當你預設了。”
她拍了拍空出一半的床,“睡覺吧……”
隨之閉上眼睛。
裴寂動了。
崔小七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下,嗓音輕輕,“謝謝。”
無論怎樣,身邊這個男人保護了自己,憑這一點,她便無法對他處置二麻子的手段生氣。
村裡那些把貞潔看得比命還重的嬌弱女子,若是被二麻子得逞,怕是早已懸樑自盡。
所以,二麻子著實不值得同情。
崔小七想起裴寂第一次醒來的那夜,眼裡透出的狠意。
他沒有對二麻子下死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給十兩銀子會不會太多了?”崔小七扯過被子蓋上。
這傢伙打了二麻子一巴掌,又給了一顆糖。
他因禍得福,不過這可“福”可沒人消受得起。
崔小七抽了一下鼻子,感覺到下巴還是有些疼。
不行,傷口得抹藥,臉上可別留疤。
對了,老怪頭給的藥裡面有一瓶傷膏在桌子上放的。
崔小七撐著雙臂正要起身,卻冷不防被裴寂一隻大手往後一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倒在床上。
“你幹嘛……”
話剛出口,只見一團黑影籠罩而下。
崔小七瞧著陡然放大的一張臉怔住。
雙手緊緊攥著身下的床單,緊張地咬著唇。
他這是要……
傷口傳來涼涼的癢意,鼻尖縈繞著藥草香。
他在為自己塗藥……
“為何不躲?”
崔小七聽出裴寂語氣中帶著幾分慍怒。
他竟是生氣了。
“沒……沒躲開。”崔小七縮著脖子小聲回答。
“笨!”裴寂的語氣像是嫌棄,又像是情人之間的嗔怪。
崔小七沒有反駁,確實如他所說,自己笨得可以。
一個老人出手都躲不過,若以後歹人動手,那豈不是死得很慘。
她垂著眸子,目光不敢對視裴寂靜的目光。
“睡吧……”裴寂說著躺下闔上眼睛。
崔小七:……
……
第二日,崔小七醒來身邊是空著,又走了?
不是,他們現在好像是虛竹和夢姑!
夜裡相見,白天分開。
這傢伙真是的。
正胡思亂想著,窗外傳來小九的咋呼聲,“七姐,快醒醒別睡了,快出來瞧!”
緊接著,窗戶就被小九拍打了幾下,只聽“噗”的一聲,窗戶紙都被戳出了一個洞。
得!又得買窗戶紙了!
崔小七剛拉開屋門,就被小九抓住手腕,拽著她就往院外跑去。
“哎、哎,這丫頭,拉我去哪啊?”
崔小七被拽著在院外的槐樹前停下。
“姐、你快瞧!”
崔小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咦?
她家隔壁不知啥時候,堆著一摞摞的青磚,像一座座小山。
這才隔了半日,五里坡窯廠燒磚的速度這麼快?
送貨上門,為何不吱聲呢?
“姐!這些磚天雞還沒叫的時候,就送來了,吵死個人,你沒聽見嗎?”
小九仰頭瞧著崔小七,姐姐和姐夫睡在一起的時候,好像睡得很死。
崔小七搖頭。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下,也驅不散空氣裡的寒氣。
崔小七凍得哈著熱氣搓著雙手,“我去老楊叔家一趟”。
得搞清楚是什麼情況。
等她找到老楊頭一問,老楊頭也是一臉懵,疑惑道,“窯廠燒磚最起碼得五日,不可能半日就燒好送來。”
村東頭堆著青磚的訊息,像長了翅膀飛進家家戶戶的院子裡。
村裡人烏泱泱地圍了過來。
都好奇是誰,竟要在這窮鄉僻壤之地蓋大屋。
“這麼多磚是蓋屋子的?”
“你這不廢話嗎?不蓋屋子,堆這麼多磚幹嘛!”
“誰家蓋屋子啊,咋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在崔家隔壁的空地上放著,難不成是崔家要蓋?”
“你可拉倒吧,崔家的小日子是過得有滋有味的,可起大屋絕對是不可能的!”
“咋?我家咋就蓋不起了?別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了!”小九氣鼓鼓地喊著。
她家現在也是實力派好嗎?
有錢著呢!
圍觀的村民聽見小九硬氣的話,一陣鬨笑,
沒人跟小孩子較真,討論這個蓋不蓋得起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