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從老楊頭家出來,遠遠瞧見王守根那張笑得跟菊花似的臉。
奇怪的是,往日裡見了她就橫眉豎眼的王守根,今天只是瞥了她一眼,理都沒理。
腳步匆匆地朝著她家隔壁空著的宅基地走去。
就在這時,一輛豪華的馬車出現在村口。
村民們紛紛伸長脖子張望。
好傢伙,那可不是一般的馬車。
三匹高頭大馬拉著,車廂大得像一座移動的小房子。
眨眼間,馬車就到了空著的宅基地前停下,馬車後面還跟著不少騎馬的隨從,派頭十足。
王守根點頭哈腰地站在馬車旁,從懷中掏出一封宅契,恭敬地遞到車窗的簾子邊,“沈小姐,這是宅契。”
村民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馬車。
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大人物,竟能讓平日裡尾巴翹到天上的王守根,如此低三下四。
“乘風,有賞!”馬車裡傳出一道婉轉的女子聲音。
崔小七一聽,眉頭輕皺,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隨從乘風翻身下馬,接過王守根手中的宅契後,隨手摸出一個銀錠子丟給他。
王守根沒接住,“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村民們這才看清銀子的分量,竟是一兩銀錠子!
天啊。
到底是什麼樣的有錢人,隨手一打賞就是一兩銀。
羨慕的眼光掛在王守根的身上,難怪里正的位子他霸著不放,感情是有油水可撈。
王守根慌忙蹲下身子去撿銀子,對著馬車恭敬得恨不得整張臉都貼在地上。
“看著屋子蓋好,還有重賞賜!”馬車裡的女子再次出聲。
崔小七臉色一沉,這聲音不就成衣店內那個“芙蓉”小姐嘛。
她要在我家隔壁起屋子?
額!
想到和這樣的人做鄰居,崔小七心裡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以後的日子,怕是再無安寧了。
王守根一聽還有重賞,連忙連著鞠了好幾個躬,“沈小姐放心,我一定細細盯著。”
一陣寒風吹過,馬車簾子被掀起一角。
馬車內的女子半躺在軟榻上,掌心中握著手爐,慵懶得像只貓。
掀起眼簾,眼尾含笑。
簾子落下。
崔小七垂眸,方才是錯覺?不然為何在那“芙蓉小姐”的眸子裡看到不屑和算計。
馬車掉頭離開。
“看啥看,魂兒都要被勾走!”小趙氏見自家男人看得目不轉睛,狠狠拽了拽他的袖子。
又瞧了瞧周圍其他男人沒出息的樣子,輕哼一聲,扭頭離開。
馬車都不見蹤影,男人們的目光還直勾勾地盯著村口的方向,那哈喇子都能滴在腳面上。
他們這輩子,竟能見到仙女般的女子!
“里正,這屋子是沈姑娘以後住嗎?”木棍兒擦了擦口水問。
“嗯。”王守根不多說,揣著銀子美滋滋滴走了。
人群裡,男人歡喜,女人臭著一張臉。
接下來的幾日裡,崔小七睡得一點都不好。
隔壁蓋房日夜趕工。
工人白天一波人,夜裡另一波人。
工期生生縮短了一半。
十日後,隔壁的屋子已經蓋好。
崔小七的磚卻遲遲沒有送上門。
隔壁又開始了“叮叮噹噹”敲打聲,崔小七被吵得的煩躁,白日裡去山裡打獵躲清靜。
她大部分都是空手而歸,偶爾能提著野雞、野兔歸家。
好在一到夜裡,隔壁終於安靜下來,能讓她睡個安穩覺。
節氣大雪之日。
隔壁的炮仗聲響了整整一個早上。
湊熱鬧的村民愣是看了一早上的放鞭炮。
崔小七坐在桌旁,茶杯裡的水被震得泛起一圈圈波紋。
耳朵裡全是“噼裡啪啦”的聲音,此刻她只想要一對耳塞,堵住鞭炮聲。
屋門被推開。
濃濃的鞭炮火藥味混著青煙湧進屋子,崔小七連忙捂住口鼻。
小九興奮得滿臉通紅,拽著她的袖子直晃,“七姐!你瞧銅板,我撿到三個銅板,快跟我去撿!”
崔小七瞧著小九的嘴唇一張一合,可愣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鞭炮聲已經停了,可腦子裡的鞭炮聲還在繼續。
“什麼?你大聲說、我聽不見!”
小九一聽趴在崔小七的耳邊大喊,“我們出去撿銅錢!”
嘿!奇了怪,小九這麼一喊,崔小七的耳朵聽見了。
她揉著耳朵道,苦笑道,“差點聾了,你說撿啥銅錢?”
小九拉著崔小七一邊往外跑,一邊解釋道,“隔壁家的有錢人今日入住,在撒喜錢呢,快點兒七姐,去晚了該搶不到了。”
好傢伙,崔小七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烏泱泱人群,外三層裡三層圍著隔壁高門前。
想往前擠根本沒門。
小九撒開崔小七的手,像是一條小魚,鑽了進去。
崔小七抬眼望去,只見隔壁的高牆上站著一個人影。
正是上次“芙蓉”小姐身邊的隨從乘風,手中舉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鋪著紅綢子,上面堆滿了銅板。
他居高臨下,將銅板拋向空中。
銅板還未落下,村民們就已經跳起來去抓。
乘風看著下面爭搶的村民,眼露鄙夷,咕噥道,“賤泥腿子!”
小九蹲在人群中左鑽右鑽,樂滋滋地撿銅板,耳尖聽到,“賤泥腿子”四個字時,猛地站起身。
她攥緊手中的銅板,用力朝著牆上的乘風扔去,“呸!你罵誰賤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