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我沒有惡意,實不相瞞,方才在樓下,乍見這位小妹妹……與我一位至親,生的……極為相像。”
蕭清河越說越激動,不顧禮節,“敢問崔姑娘……她是何身世?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崔小七發愣,這國公府的世子當真無禮。
一見面就直問小九身世,眼神又如此灼熱,實在可疑。
她默了默,沒有回答,只是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
江魚兒急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哎喲,別緊張別緊張!我用我的人品擔保,蕭兄真的絕無惡意!真是像他的親人。”
崔小七瞥了他一眼,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江魚兒這人看著吊兒郎當,但他的話,可信度還是有的。
只是……長得像他姐姐,就值得這般激動追問家世?這邏輯還是透著古怪。
“崔姑娘,”蕭清河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我姐姐十年前已逝去……”
崔小七回頭看了一眼茫然的小九,原來是這樣,那倒是她想多了。
“小九是我一年半前在河邊帶回來的,親人都沒了……”
話音未落,她的胳膊就被一隻小手緊緊抱住。
崔小七側頭,看到小九仰著小臉,一雙眼紅紅的。
她心疼地揉了揉小九的腦袋,手撐在膝蓋上,彎腰與她平視,
“小九,你……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裡嗎?別怕,姐姐和娘都在呢。”
小九眼眶發澀,揉揉了眼睛,看看崔小七,又看看神情緊張又帶著無限期盼的蕭河清。
她歪著小腦袋,眉頭皺成一團,努力回想。
“我……有嬸嬸,還有奶奶。”她的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帶著不確定的飄忽,“住在……南川鎮……”
蕭清河一聽,人晃了一下!
眼神渙散喃喃道,“南川鎮,南川鎮!”
突然,眸子一睜,聲音發緊,“南川鎮什麼村?”
神色可見的激動,恨不得上前。
“大凹村!”小九吐出記憶中的三個字,從記事兒起她就沒出過那個村子。
直到饑荒年,村子裡實在是沒什麼吃了,樹皮都被剝光了。
只能逃荒,可在逃荒的途中,嬸子和奶奶睡著後,再也沒醒來。
蕭清河臉上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希冀,在聽到“大凹村”三個字的瞬間,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驟然熄滅!
腳步虛浮後退幾步,原來……不是那個村子……只是……長得相似罷了……
十年前,蕭國公府門庭若市,多少寒門學子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這煊赫門庭。
正是在那時,國公府的嫡女——蕭瀟,結識了彼時還只是個寒門書生的蘇慕之。
一個是金枝玉葉,一個是寒門書生,兩人竟暗生了情愫。
可那時的蘇慕之,除了一副堪比潘安的俊朗皮囊和一張巧舌如簧的嘴,不過是個連殿試門檻都夠不著的普通進士。
他心底盤算得清楚:若能哄得國公府的嫡女下嫁,日後便可藉著國公府的勢力,一步步攀上青雲。
蕭國公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了蘇慕之的虛偽與算計,斷然棒打鴛鴦。
然而情根深種的蕭瀟,竟已珠胎暗結。為了嫁給蘇慕之,她不惜自請出府,斷絕關係,隨他回到了南川鎮的北鄉村。
妥妥的戀愛腦~
蕭國公在京城苦等,只盼著嬌生慣養的女兒受不了那清貧之苦,終會低頭歸家。
可等來的,卻是女兒難產身亡的噩耗。蘇家人聲稱,那孩子也一併夭折了。
蕭國公強忍剜心之痛,接回女兒的屍身厚葬。
至於那孩子的屍骨,蘇家人只道早已入土為安。
孰料殿試放榜之日,“蘇慕之”三字赫然在列,他竟高中探花,更在當日被欽點為駙馬!
“小妹妹,你娘呢?”蕭清河還是不死心……
“我娘?”小九困惑地眨眨眼,小手指向一直站在崔小七身後的許巧巧,“在這站著啊。”
“蕭公子問的,是你的生身母親。”崔小七輕聲補充。
她明白了,蕭清河是懷疑小九與他亡姐有血緣關係。
可國公府的千金,即便下嫁,生下的孩子,怎會淪落到小九這般令人心酸的境地?
小九搖了搖頭,眼眶泛起淚花:“小九不知道……小九沒見過生母……小九是沒有孃的孩子……”
雅間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風雪似乎更大了,呼嘯著重重拍打著窗欞。
蕭清河心生惻隱,一步一步走到小九身前,蹲下身子,將糖人遞給小九,“小妹妹,送你。”
小九看了一眼崔小七,得到應允,接過糖人,不捨地送入口中,只是似哭似笑地看著,“謝謝大哥哥……”
一對梨渦淺淺。
蕭清河看著她,唇角牽起溫柔的笑意。
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姐姐,是你回來了嗎?
這一世,換我來護著你,可好?
孩子的情緒像六月的天。
小九忽然記起要去胭脂鋪,小手拽了拽小八的衣袖,帶著鼻音催促:“八姐,我們快走吧……”
蕭清河起身看著崔小七,神色鄭重,“崔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