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崔小七的詢問,雙喜眼神閃躲,他瞄向院牆邊那棵光禿禿的老槐樹,甚至冒出了爬樹翻牆逃走的荒唐念頭。
大力低著頭,一動不動來減少她的存在感。
誰嘴大,誰挨罰。
崔小七目光落在雙喜低垂的腦袋上,“雙喜,你來說~”
雙喜一聽,使勁撓頭想著怎麼忽悠過去,撓得頭髮炸毛。
大力頓時鬆了一口氣,看向雙喜有些同情。
雙喜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藏不住事。
從聽到那些腌臢話開始,心裡就憋著一股火氣。
實在沒忍住,這才拉著大力在角落想一吐為快。
誰曾想竟被夫人撞了個正著!
雙喜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這張破嘴,真該縫起來!
可轉念一想,夫人遲早要回城裡,那些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她總會聽到。
與其她從旁人口中得知那些添油加醋,歪曲的汙言穢語,不如……由他來說!
雙喜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夫人!就是……就是大人的身世,現在滿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大多都是些混賬話!”
“他們說……裴氏一族有他這個嫡公子是恥辱,還說大人就應該改姓,別汙了“裴”這個姓氏。”
“取笑大人……是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廢、廢物……”
“說大人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是老天爺從孃胎裡就給的報應,業障深重,連、連帶著身邊親近的人都不得好死……”
還有一些子虛烏有汙衊的話,他都說不出口。
崔小七聽得眉頭打結,一股邪火“噌”地竄上腦門,氣得接連爆出粗口,“放他孃的狗臭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滿嘴噴大糞!”
嗯,不外乎跟嘴有關係!可罵完一點也不解恨。
“爛心爛肺的畜生!生孩子沒屁眼!下輩子投胎做茅坑裡的蛆!”
話落,崔小七猛吸幾口寒風,寒意在五臟六腑竄動,這才勉強壓下沸騰的怒火。
裴寂的身世,怎會在一夜之間傳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怕是有人背後煽動,故意散播!目的就是用最惡毒的語言撕碎他的尊嚴!
是裴宴塵?還是沈晚棠?或者……是他們聯手?
又或者是黑衣人?
裴寂他那樣不可一世的一個人,聽到這些誅心之論,他的心也是肉長的,也會痛吧?
不可能無動於衷。
這個念頭如同烈火燎原,瞬間燒光了崔小七所有的理智和猶豫。
今日是不能住在清水村了,急促道,“大力!備車!我們立刻回府!”
話音未落,人已一陣風似地衝向院門,只來得及朝屋裡方向喊了一嗓子:“娘!小八小九!我有急事回城!過兩日就回!”
聲音還在院中迴盪,人影已消失在門外。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車輪碾過積雪和結冰的路面,發出咯吱聲。
崔小七心急,不斷催促著大力快些,再快些!
她只想立刻、馬上見到裴寂,哪怕只是陪在他身邊。
她想告訴他,那些屁話,一個字也不要聽!
無名宅府門前,管家冬伯雙手背後,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果然如他猜想,大人的身世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絕非福澤,而是滔天禍事的開端!
那些躲在暗處的魑魅魍魎,已經按捺不住跳出來了!
這……恐怕僅僅是個開始。
聽見急促的車轍聲由遠及近,冬伯連忙邁下石階。
待馬車停穩,偏頭朝著馬車內瞧去,“臭小子!車裡是夫人?”
馬車簾被掀起的瞬間,崔小七已經落在了地上。
冬伯瞪了一眼雙喜,這混小子!
離府前都千叮萬囑不要告訴夫人,到底還是說漏嘴,惹得夫人擔心,看大人回來不抽你!
“冬伯大人可有回府?”崔小七一邊問,一邊抬腿邁上臺階,三兩步走到門前,眼看就要跨進門內,傳來冬伯的聲音,“夫人,大人不在府內。”
不在?崔小七心頭一沉,這都下午了,竟沒有回府,她立刻調轉方向:“去裴府!”
裴府同樣沒人!連秋風和落葉也不在府內!
崔小七一把握住雙喜的胳膊,“帶我去東廠!現在!”
“夫人,這……”雙喜面露難色,“東廠重地,律令森嚴,女子……不得入內……”
想要進入,非得是女囚犯。
崔小七看他一臉為難,鬆了手。
是了,東廠那等地方……
也許他真是被緊急公事纏身?
關心則亂!還是乖乖回府等他。
可萬一……萬一他並非公務,而是……她不敢深想。
“雙喜兵分兩路,我回府等,你去東廠打問一下。”
馬車朝著無名宅駛去。
……
崔小七枯坐在房中,目光死死盯著房門外漆黑的夜色中。
只盼著那個身影從中走出。
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寒風毫無阻礙地灌入屋內,捲走了三盆炭火積攢的暖意。
突然,夜色中傳來匆匆腳步聲,崔小七放下手中的手暖爐,猛地起身,盯著漆黑的夜。
待人影走近,期待變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