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每次從城裡回來，口袋裡總像變戲法一樣掏出糖塊、餅乾、蛋糕，還有瓜子花生給她吃。
大舅媽雖然忙，但也給她做了新衣服，二舅、三舅還有哥哥，姐姐，每個人都對她笑眯眯的。
這裡天天有肉吃，睡覺的被窩是暖和的，身上穿的是嶄新的衣服和鞋子，也沒有人罵她賠錢貨，小賤人。
在小妮簡單純粹的世界裡，邏輯清晰得可怕：誰對她好，誰就是親人。
眼前這個自稱是“爹”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讓她不安的氣息。
她抿緊了小嘴，用力搖頭，就是不肯上前。
王福貴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這死丫頭，跟他生分到這個地步！
他臉上火辣辣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親閨女這樣嫌棄，簡直比挨兩巴掌還難受。
他尷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耐煩，訕訕地把那包紅糖轉向了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張桂花。
“桂花，你看這糖，是我的一點心意，給孩子補補身子。”
張桂花站在那兒，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動都沒動一下。
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無利不起早，今天捨得下血本買一斤紅糖，天知道他肚子裡又在盤算什麼齷齪的鬼主意！
她甚至懶得開口，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多給。
院子裡的空氣彷彿又凝固了幾分，連那些埋頭吃飯的師傅們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動作慢了下來，豎起耳朵聽動靜。
一直沒吭聲，雙手抱在胸前，看王福貴演戲的張衛國，這時終於動了。
他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了張桂花和小妮身前。
他個子高大，這麼一站，立刻給王福貴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張衛國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他盯著王福貴，目光冰冷：“王福貴，這裡不歡迎你，識相的話就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桂花，早跟你王福貴離婚，八竿子打不著了！她是自由身！以後，你要是再敢來我們老張家門前晃悠，打擾她和小妮的生活。”
張衛國活動了一下手腕，發出咔吧一聲脆響，“別怪我張衛國的拳頭不認人！”
旁邊一直安靜啃著大骨頭的旺財，耳朵“唰”地一下豎了起來。
它那雙黑亮的狗眼警惕地掃過王福貴，似乎也嗅到了這凝重氣氛裡不同尋常的火藥味。
放下嘴裡的骨頭，旺財先是衝著自家主人張衛國親暱地搖了搖粗壯的大尾巴，喉嚨裡發出兩聲低低的“嗚嗚”聲，像是在確認指令。
緊接著，它猛地調轉方向，四肢發力，“噌”地一下就躥到了王福貴面前。
黑亮的毛髮根根豎起，嘴巴咧開，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喉嚨深處發出持續不斷的、充滿威脅的低吼。
“嗚……汪！汪汪！”
都說狗通人性，尤其是在吃百家飯長大的土狗。
但旺財又跟村裡那些瘦骨嶙峋的土狗不一樣。
自從張桂花和小妮回了孃家，張衛國家日子越過越紅火，頓頓有肉吃，李雪梅煮飯時總會特意多添一把米。
每天剩下的飯菜，骨頭湯，全都進了旺財的肚子裡。
獵犬本就骨架子大，如今被養得油光水滑，膘肥體壯，往那一站，比一般的半大小子還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