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就在重機槍掩體附近掀起,氣浪卷著碎石泥土潑了射手一臉。
“狗日的!”
重機槍射手是個滿臉絡腮鬍的老兵,被震得耳朵嗡嗡響,他抹了把臉上的血和土。
看都沒看旁邊被彈片削掉半個腦袋的副射手,用肩膀死死頂住震顫的槍托,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準星,手指再次壓下扳機!
“咚咚咚咚——!”
九二式的怒吼更加狂暴,將試圖從側翼冒頭的幾個鬼子連同他們的擲彈筒一起撕成了碎片!
…………
團部掩體裡,李雲龍聽著前沿傳來的、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密集槍聲和九二式沉悶的咆哮,緊繃的下巴線條稍微鬆動了些。
他放下望遠鏡,對著電話吼道:“張大彪!一營頂得好!就這麼打!給老子釘死嘍!”
放下電話,他焦躁地在狹小的掩體裡踱了兩步,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地圖上標註的敵炮兵陣地大致方位。
鬼子炮火雖然被前沿步兵膠著牽扯,減弱了不少,但那幾門山炮和步兵炮的威脅依舊像懸在頭頂的利劍,時不時就朝縱深砸幾發,震得掩體頂上的土簌簌往下掉。
“他孃的,小鬼子的炮,太他娘礙事了!”
李雲龍猛地停步,眼中兇光一閃,“柱子!王承柱!死哪去了?!”
“到!”一個精瘦、臉上蹭著炮油灰的漢子從掩體角落鑽出來,正是新一團的神炮手王承柱。
“看到地圖上老子畫的這個圈沒?”
李雲龍手指狠狠戳在地圖上一個鉛筆畫的、不太規則的圓圈上,“小鬼子的炮兵,十有八九就窩在這片山坳林子裡!給老子把它揪出來!轟他孃的!”
王承柱湊近地圖,眯著眼仔細看了看,又側耳聽了聽外面炮彈飛行的尖嘯聲,默默計算了一下,用力點頭:
“團長!能行!距離大概一千八,林子擋著,得試射!”
“老子給你機會試!但只給你五發炮彈!”
李雲龍豎起五根手指頭,語氣斬釘截鐵,“柱子,老子就這點家底了!
五發!打中了,給老子往死裡揍!打完了,不管中沒中,給老子扛著炮立馬轉移!晚一秒,老子斃了你!聽明白沒?!”
“明白!”
王承柱眼中爆發出狼一樣的光芒,沒有絲毫猶豫,“五發!打完就跑!團長放心!”
他轉身就衝出掩體,低吼著招呼他的炮班:“快!把咱們的‘媳婦兒’推出來!動作快!”
不到十分鐘,新一團唯一的那門九二式步兵炮,被七八個精壯的炮兵從一處極其隱蔽、覆蓋著厚厚偽裝網的反斜面凹地裡推了出來,迅速架設在一片視野相對開闊的亂石堆後面。
王承柱親自操炮,眯著一隻眼,粗糙的手指在炮鏡上飛快地調整著。
炮口緩緩昂起,指向東南方那片籠罩在薄霧和硝煙中的山坳密林。
“一炮!瞬發引信!裝填!”王承柱的聲音嘶啞而急促。
“嗵——!”
步兵炮發出沉悶的怒吼,炮身猛地後坐!炮彈呼嘯著劃破天空。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幾秒鐘後,遠處山坳邊緣騰起一小團不起眼的煙柱。
“近彈!向右修正兩密位!”王承柱語速飛快。
炮手們動作快如閃電,重新裝填。
“二炮!放!”
“嗵——!”
炮彈再次出膛!
這一次,炮彈精準地鑽進了那片密林深處!
轟隆——!
一聲沉悶卻異常猛烈的爆炸聲傳來,緊接著,那片林子裡像開了鍋!
好幾團更大的火光和濃煙猛地騰起!隱約還夾雜著金屬撕裂的刺耳銳響和淒厲的、絕非人聲的嚎叫!
“打中了!殉爆!是鬼子的彈藥點!”觀察員激動地嘶吼起來。
王承柱臉上毫無喜色,反而更加猙獰:“快!三炮!四炮!五炮!急速射!往冒煙的地方給老子狠狠砸!放!放!放!”
“嗵!嗵!嗵——!”
三次炮擊幾乎連成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炮身劇烈跳動,滾燙的彈殼帶著白煙叮叮噹噹砸在岩石上。
遠處的山坳徹底變成了噴發的火山口!
連續的猛烈爆炸將樹木連根拔起,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鬼子的山炮陣地瞬間被鋼鐵和火焰的暴雨覆蓋!
“撤!快撤!”
最後一發炮彈剛出膛,王承柱就嘶聲裂肺地大吼起來,一腳踹在還在發愣的裝填手屁股上。
“拆炮!扛部件!快!狗日的反擊炮馬上就來!”
炮班戰士們如同被火燎了屁股,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有人扛起滾燙的炮管,有人抱起沉重的炮盾和座鈑,有人拎起炮彈箱,七八個人扛著沉重的部件,如同受驚的山羊,連滾帶爬地衝下亂石堆,撲向後面預設的隱蔽轉移通道。
他們剛消失在岩石後面不到二十秒。
“嗚——嗚——!”
淒厲的破空聲撕裂空氣!數發報復性的重炮炮彈如同隕石般狠狠砸在他們剛才的炮位上!
轟!轟隆——!
亂石堆被炸得粉碎,原地留下幾個巨大的彈坑,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碎石泥土橫掃而過!
團部掩體裡,李雲龍舉著望遠鏡,看著那片被摧毀的鬼子炮兵陣地和沖天的大火,又看看王承柱等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他孃的,柱子這兔崽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放下望遠鏡,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解氣的獰笑,隨即又肉痛地咂咂嘴:“五發炮彈啊…他孃的,省著點用…省著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