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元覺望著那些埋頭苦幹的工匠,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開口問道:“蕭居士可知,這些匠人每日勞作幾何時辰?”
蕭峰聞言,搖了搖頭,他一介江湖豪俠,對這些民生瑣事確實未曾留意。
“整整八個時辰。”
鄧元覺語氣沉重,接著又問:“那蕭居士可知他們一月所得,又幾何?”
蕭峰依舊搖頭不語。
鄧元覺雙手合十,緩緩言道:“月俸不過三貫銅錢,勉強購得一石米。若有膽敢違約逃亡者,一旦被擒,面上便被刺上‘逃匠’二字,自此連這三貫月俸也無緣再得。”
一石米,換算成斤兩,不過一百一十八斤,而這些工匠辛苦勞作一月,所得僅夠餬口,這還須得是孑然一身,無家室之累。
鄧元覺長嘆一聲,繼續道:“如此作坊在江南之地,比比皆是。”
李逵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嚷道:“他們何不殺了那幫狗官,搶了錢財,另尋他處逍遙自在?”
鄧元覺聞言,望向李逵,微笑道:“李施主此言,頗有慧根。”
李逵眨巴眨巴眼睛,憨笑著說道:“俺也這麼覺得。”
接著,鄧元覺又帶著蕭峰等人找了一家酒肆,點了些菜後,鄧元覺便問道:“掌櫃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吧?”
“唉……”
掌櫃的長嘆一聲,以為這大和尚是埋怨酒肉價格上漲,忙解釋道:“大師休要見笑,非我等故意抬價,實則是苛捐雜稅繁多。就在上月,官府又增了兩項稅賦,名喚侵街錢、地皮錢。我細細一盤算,這一年下來,竟要繳納六十七種雜稅。”
“我若不略漲些價錢,家裡頭的老小都要跟著餓肚子咯!”
蕭峰聞此,忍不住問道:“這街上的每一戶人家,皆是如此境遇?”
“豈止這街上,普天之下,皆受此苦。”
掌櫃的難得遇見個肯傾聽自己抱怨的客人,連忙繼續說道:“我聽往來的行商們說,此乃各地知府大人從東京學來的主意,因這些雜稅在東京施行得頗為順暢。”
“這不是胡鬧嘛!襄陽怎可與東京相提並論?”
說到這裡,掌櫃的又是一陣搖頭嘆息。
坐在另一桌的幾位行商,聞言亦是面露苦色。
其中一位更是苦笑連連,開口道:“掌櫃的還有店可依,我等行商才是苦不堪言。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想出經制錢這等損招,每交易千文,便抽取五十六文。我等辛苦一趟,交易千文的利潤尚不足五十文,還得倒貼六文進去。”
“哈哈哈……”
另一行商大笑,聲音中帶著幾分諷刺,“經制錢已是天怒人怨,那支移折變又該當何罪?”
蕭峰心中好奇,抱拳問道:“敢問這位兄臺,支移折變又是何物?”
那行商搖頭晃腦,說道:“支移,乃是官府強令農人將稅糧運往千里之外,勞民又傷財。”
“折變,則是在折價繳納之時,官府故意壓低糧價,使得實際稅負翻倍。這等做法,簡直是逼農人於死地!我這行商雖無甚底線,卻也看不得那些官差衙役欺負老實巴交的農人。”
同桌的另一人問道:“那你怎麼做了?”
“我轉頭不看。”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