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因著過度的悲慟,變得喑啞不堪,幾近於崩潰的邊緣。
這幾日的時光,於尤氏而言,直如一場可怖的噩夢。
先是賈珍被賈敬打得奄奄一息,命懸一線,而後竟又慘遭去勢之禍。
她尚且年輕,賈珍亦正值壯年,之前她還想著日後能誕下一兒半女,也好為自己的下半輩子尋個依靠,覓得一份指望。
可如今,賈珍遭此橫禍,她所有的期許與盼頭,消散得無影無蹤,什麼念想也沒了!
賈母高坐於主位之上,臉色陰沉,手緊緊攥著手中的柺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微微凸起。
聽聞尤氏那悲慼的哭訴,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裡,滿是憤怒與無奈,似裹挾著無盡的滄桑與哀愁:“這究竟是作的什麼孽喲!
咱們賈府,歷經近百年,世代簪纓,何等的榮耀輝煌,何曾遭受過這般奇恥大辱!”
言罷,她揮動柺杖,重重地敲擊地面,發出沉悶而厚重的聲響,似是要將心中的怒火都宣洩出來。
賈敬沉默良久,神色凝重,徐徐開口:“嬸孃,您且準備一番,帶著金冊入宮走一遭吧。
如今我賈府被人欺辱至此,唯有懇請太上皇為咱們主持公道。”
賈母聽聞此言,登時怒從心起,狠狠瞪了賈敬一眼,厲聲斥道:“當初那廝找上你時,你便該當機立斷!
如今可好,珍哥兒落得這般下場,此刻再去求太上皇,又有何用?莫不成還能將那玩意給他接回來?”
賈敬被賈母一番搶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欲言又止,想要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奈地垂下頭,心中湧起一絲懊悔。
這時,外邊有門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聲音帶著幾分急促:“老祖宗、老太爺,宮裡來了天使,此刻正在前廳候著呢!”
幾人聽聞,皆是一驚,面面相覷。
賈敬率先回過神來,他穩了穩心神,說道:“都別愣著了,趕緊出去迎旨吧。”
眾人忙整理了一下衣裝,匆匆向前廳走去。
行至前廳,但見戴權身著錦繡華服,神色冷峻威嚴。
眾人見之,忙不迭跪地,行大禮參拜。
戴權輕咳一聲,聲如洪鐘般朗聲道:“陛下口諭:聞寧國府諸事,家風已然不整,行為多有失範。
賈家身為開國元勳之後裔,理當謹守本分,弘揚祖德,以報朝廷之恩寵,不負朝廷之期許。
然今竟出此醜事,實乃辜負聖恩,愧對天下。
著令賈家上下,即刻自省己過,若再肆意妄為,朕必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戴權傳罷口諭,目光掃過賈府眾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待打點周全,將戴權恭送離去之後,賈家眾人皆神色黯然,緩緩返回正廳。
賈赦神色苦澀,艱難道:“要不這事,就算了?”
賈敬則默然不語,良久,方才緩緩說道:“那孽障遭此變故……也好,隨我前往玄真觀潛心修道,也好省卻諸多雜念。
此事,權當是給我賈府的一個教訓吧,往後得嚴加管束府中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