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鋒沒想到,扁至誠會給他發了請帖,並且派了知府府的馬車,把自己從小店接了出來,依照他的性格,肯定是不願意這般張揚,坐著知府大人的豪華馬車,一路穿街過巷,搞得好像是路人皆知似的,他婉拒了趕車的馬伕,可馬伕一聽他不願意坐馬車,而想騎馬前去酒店時,幾乎要哭泣起來,他說扁大人有交代,要是馬車接不到夏副尉,就追究他的責任,杖責五十大板,還要讓他離開雲中,夏青鋒不忍,只得依著馬伕的安排,彆扭的坐上了馬車。
等到馬車停下來時,夏青鋒如釋重負的下來,只見扁盡忠和劉五浩兩人早早的就侯在店門口了,見了他,連忙迎上前來。
“夏兄,讓您屈尊大駕,兄弟我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扁盡忠一臉的笑容,熱情的抓著夏青鋒的雙手,左右搖晃著。
飯店門口,從來不缺乞丐,他們平時都是懶散的躲在附近的屋簷牆角處,等著達官貴人們酒飽飯足之後,冠冕堂皇的邁步走出店門時,一擁而上,講上一些吉利話,大機率客人們都會賞一些小錢給他們。
劉五浩看那些乞丐,招了招手,高聲吆喝道:“這幫懶貨,都過來,都過來,今日知府大人宴請夏將軍,扁小相公高興,給你們發賞錢了!”
乞丐聞言,一窩蜂的湧上前來,沒想到今日會遇到這等好事,都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並講一些感謝之語,劉五浩高聲道:“你們都得要感謝知府大人和夏都尉,若夏都尉今日不來,或到了別家的酒店,你們就沒有賞錢了。”
“那是那是,謝謝夏都尉哦!”乞丐們聞言,圍著夏青鋒,一個勁的千恩萬謝。
夏青鋒十分厭惡的瞪了一眼劉五浩,對這種小人,他是懶得搭理,轉身只顧往店裡面走。
扁盡忠揮揮手,急忙趕上夏青鋒的腳步,引導他到了一間雅座。
“父親,夏兄弟到了。”扁盡忠熱情的一指站在一側的豔麗的婦人,說道:“夏兄弟,這是在下的賤內。”
那婦人羞人答答的盈盈一拜,風情萬種的說道:“燕兒拜過夏將軍。“
夏青鋒感到有些錯愕,看著端坐在當中的扁至誠。
扁至誠微笑道:“夏兄弟切莫見外,本府正式被朝廷加封為雲中知府,這其中離不開你幾次在太子和九王爺面前的表現,所以本府今日做個家宴,簡單一些,都是自己家人,你就不要見外了。”
“祝賀大人高升,只是在下寸功未建,蒙大人如此厚愛,有些受寵若驚。”
扁至誠搖搖手,說道:“太子他們在雲中,與你巧遇幾次,對你大為稱讚,尤其九王爺,對你印象深刻,一再囑咐本府,要好好善待夏兄弟,你是知道的,本府以前是承蒙蔡京大人提攜,做了刺史,有些年頭了,可惜,蔡大人近年來在朝中失寵,以至於扁某人一直未有機會升遷,倒是你們吳有德將軍,前有童貫大人罩著,後有張邦昌幫他運作,官運亨通,這次要不是九王爺替我講話,估摸著我這個知府,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燕兒早就將酒杯斟滿,媚眼流波,拉著夏青鋒的胳膊,將他按到自己邊上,嬌媚的說道:“父親,咱們既然是感謝夏將軍的,就得讓他坐下來,好吃好喝的聊著,才有興趣。”
“對了對了,你看老夫都忙糊塗了!”扁至誠一拍腦袋,說道:“忠兒,夏將軍可是人中龍鳳,青年才俊,你要和他好好的敘敘,金蘭結拜,做個異姓兄弟才對!”
“小扁相公乃是人中俊傑,且身居要職,位高權重,夏某乃一介草莽,實在是不敢高攀。”夏青鋒擺手說道。
“夏兄謙虛了,雲中誰不知道,你帶兵打仗自有一套,遠比吳有德有能耐,而且,就連康王爺都對你另眼相看,假以時日,你絕對是拜將封侯,小兒盡忠,還指望你多多提攜呢。”吳有德眯著眼,一臉的和氣,臉上皺紋好似菊花綻放一般。
對他們父子倆的所作所為,夏青鋒早有耳聞,深惡痛絕,可惜自己能力有限,位卑言輕,無法阻止這對狗父子在雲中橫徵暴斂惡行,讓自己和他們同流合汙,固然不行,他正色的說道:“不知知府大人喚小人前來,有何公幹?”
扁至誠笑道:“夏兄切莫見外,本府今日高興,想著請你過來,喝杯酒,敘敘情誼,也讓你和盡忠兄弟倆親近親近,這樣,今後在雲中,你們一文一武,且不是所向披靡。”
夏青鋒說道:“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一介大頭兵,無權無職,且能屈尊了知府大人。”
吳有德拉著他的手,和氣的說道:“你一直被吳有德那個鳥人壓著,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尉,可你的能耐,早就超過了吳有德十倍百倍,只要你點個頭,和盡忠做了兄弟,老夫保你五品步軍指揮使六品的校尉,都可以升遷,吳有德,也不過是個都指揮使,在你面前,算個屁。”
“在下寸功未建,不敢妄想!”
“什麼建功不建功的,當下之世,只要老夫給你運作運作,上下打點一下,朝廷封你一個步軍指揮使,還不是易如反掌。”扁至誠語重心長的說道。
夏青鋒微微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夏某散漫慣了,也看透了官場的沉浮,早就無心功名利祿,一心只想平平淡淡,了此餘生罷了。”
“你呀你呀,終究還是年輕氣盛,閱世不深,你看你那義兄楊么,最近混得風生水起,又加官,又買宅子的,平步青雲,金屋藏嬌,好不風光,你又何必如此清苦自己。”
夏青鋒沒想到,扁至誠竟然知道楊么這麼多的事情,鄙夷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他早就情斷義絕,各奔東西了。”
“吳有德拉攏了楊么,從此便可以無所顧忌,而老夫更不能看到你再被他拉攏利用,在雲中,只要有扁某在,就不會容得下吳有德張牙舞爪的,有了你的幫助,老夫就可以和他鬥上一鬥,鹿死誰手,還要見個真章。”扁至誠陰沉著臉說道:“老夫知道你的能耐,所以許你高官,送你無數金銀,只要咱們聯手,雲中還是扁家的天下,誰也翻不了!”
夏青鋒沒想到,當下強敵環伺,而身為知府的扁至誠和掌管一路軍隊的都指揮使吳有德,竟然各自心懷鬼胎,盤算自己的一點私利,置江山社稷於不顧,實在是失望至極,便起身說道:“知府大人,在下恐怕將軍隨時有傳喚,如若大人沒有什麼事情,夏某這就回軍營了。”
扁至誠父子相互對視了一下,扁盡忠笑道:“夏兄何必心急,既來之則安之,為兄早就仰慕你的武功才智,今日好不容易請到你,咱們兩個不好好的喝上幾杯,豈不是在下的一大遺憾。”
“我家相公經常提到夏大人,說夏大人武功超群,謀劃周全,小女子也是仰慕的很,今日相見,大人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實在是讓奴家怦然心動,景仰不已。”燕兒輕啟朱唇,嗲聲細語的說道,和扁盡忠一左一右,拉著夏青鋒的雙臂,硬是將他再次拉到座位上。
扁至誠說道:“夏兄弟,切莫心急,老夫衙門裡面還有些公幹,況且你們年青人容易講話,老夫在這裡,好似多餘,本府這就回府,你且留下,美酒佳餚,好好享受一番。”
他起身重重的在夏青鋒手臂上拍了幾下,語重心長的說道:“年青人,官場自有官場的道道,你空有武功,不懂人事,不識交際,猶如明珠暗投,不得正道,所以在這方面,真的要讓盡忠給你說道說道。”
言畢,起身,一攏長袍,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快出門口時,兀自囑咐道:“宦海沉浮,沒有三五個互相提攜的人,恐怕你一事無成。”
扁盡忠說道:“夏兄,家父老了,總愛嘮叨幾句,你莫放在心上,不過,這官場上的道道,你真的需要向為兄學習學習,混得好了,左右逢源,混得不好,寸步難行!”
“在下無意於高官厚祿,做人做事,只想問心無愧。”夏青鋒說道:“至於小相公說的官場的道道,與在下根本沒有關係。”
扁盡忠十分失望,端起酒杯,朝著燕兒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不聊這些了,喝酒,喝酒,切莫浪費了良辰美景。”
燕兒端起酒杯,遞給夏青鋒,身子斜倒進他的懷中,一臉媚笑的說道:“是啊,這美酒佳餚,正好禦寒之物,將軍,不如好好的飲酒,今早美酒,今早歡樂。”
夏青鋒十分厭惡她,接過酒杯,避過燕兒的身體,獨自幹了一杯,將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燕兒急忙斟滿了酒,朝著扁盡忠丟了一個眼色,扁盡忠會意,哈哈笑道:“夏兄弟你且坐著,我去後廚給你再點上一兩個好菜,咱們兩個一醉方休。”
言罷,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夏青鋒沒有理會他,抬起一隻腳,放在凳子上,自顧拿起酒壺斟酒。
燕兒見狀,急忙上前,搶過酒壺斟酒,臉上春光燦爛,媚眼含情,嬌滴滴的說道:“夏兄弟,怎能讓您斟酒,還是奴家來伺候您!”
斟完酒,手卻抓住夏青鋒的手不放,兩眼火辣辣的盯著夏青鋒,吹氣如氛的說道:“將軍,咱們兩個先喝上幾杯,一定讓您盡興!”
夏青鋒掙脫開她的手,端起酒杯幹了,轉過身,側著臉,沒有理會她。
“這酒真是好辣,有勁頭,奴家心頭好似火燒一般!”燕兒尷尬的笑道,誇張的撩起自己的衣服下襬,露出凝脂一般光潔的大腿。
夏青鋒一動不動,好像沒有看到,燕兒只得繼續斟酒,低聲說道:“不知道奴家哪裡得罪了將軍,不如奴家敬將軍一杯酒,賠個不是。”
她將酒杯舉到豔麗的粉唇邊上,眼角波光盪漾的盯著夏青鋒,緩緩的喝了一點點,然後將酒杯舉到夏青鋒嘴邊,柔聲說道:“你比楊么差多了,他可是個風月高手,前日奴家與他飲酒,沒想到這個傢伙放蕩不拘,折騰了半宿,就差把奴家的骨架拆散了!”
夏青鋒沒想到,楊么竟然和這個放蕩的女人搞在一起,盯著她的眼睛,厲聲喝道:“都是你這賤人在胡言亂語。”
燕兒放蕩的笑了起來,順手將胸前的羅衫扯了下去,露出雪白的雙峰,低聲說道:“他腰間有個刺身,說是為了紀念他們老楊家,特地刺上去的。”
夏青鋒聞言,心中沒了底氣,嘆了口氣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與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切莫把我當成了尋花問柳的登徒子,玷汙了夏某的名聲。”
燕兒一愣,依舊笑道:“我便不信,這個世上還有什麼男人能夠坐懷不亂!”
言畢,整個人兒便撲到夏青鋒的懷中。
“蕩婦,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你那些汙齪之事,誰人不知道,夏爺爺頂天立地,且和你一般見識!”夏青鋒憤怒的站起身,燕兒一下子跌到在地,花容失色。
“你們扁家盡幹些闇昧之事,丟盡了祖宗顏面,在夏某面前,還請你自重!”夏青鋒斥責道。
燕兒急忙整理衣衫,一臉羞紅,秀髮散亂。
“勞煩轉告知府大人,夏某雖不能濟世救民,只求問心無愧,斷然不會和扁家同流合汙,禍國殃民!”夏青鋒說完,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出去。
此時天空灰暗,雪花飄飄,他心中無名的升起一絲悲哀,朝廷危難之時,這些衣冠梟獍的畜生,竟然為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委實可恨,他真想躍馬揚劍,替天行道。
過了幾條街巷,路邊停著一架驢車,車上滿是木炭,賣炭的老者,黑黑的臉上,沾滿了雪花,衣衫單薄,站在雪中,搓著雙手,不停的哆嗦著,卻依舊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尋找主顧。夏青鋒見狀,長嘆一聲,將身上長衫脫下,替老者穿上,說道:“老伯,你這一車炭去去到東西城外三里地,那邊的小酒店,去找陳伯或者後廚的林小哥,他們會全部買下的。”
老伯聞言,千恩萬謝,急忙趕了毛驢前去。
夏青鋒仰望灰濛濛的天際,心中悲憤,卻無處發洩。
出了德莊,楊么已經醉熏熏的了,他心滿意足的回看了一眼德莊的燈籠,翻身上馬,挽著韁繩,任由馬兒載著自己,慢悠悠的往雲中城去。
轉過了幾個山坡,卻見官道上躺著幾個人,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驚得他打了一個激靈,翻身下馬,細細檢查了一下,這幾個人已經沒了生命跡象,鮮血還未凝固,被殺時間不長,從地上凌亂的腳步來看,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多人的廝殺,並且腳步繼續向前方而去,說明有人已經逃脫,但殺手已經追了上去。
他一一檢查了一下這些人的衣著,外面衣衫與常人無異,但裡面的衣衫上,都繡了一團好像火焰的圖案,他頗感奇怪,皺緊了眉頭,四下看了看,沒有其它重要的線索。
他飛身躍上一棵大樹,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前面樹林裡面人影綽綽,幾人正在纏鬥,急忙發力飛奔過去。
一個身材矮小精幹的漢子,提著一把大刀,身上已經多處受傷,氣喘吁吁,眼神雖有驚恐,卻意志堅定,臨危不亂,看著圍著自己爾等三個彪形大漢,咬牙堅持,準備作最後一擊。
圍著他的三個彪形大漢,楊么一眼看出,竟是海東四傑,他們原來是四兄弟來到雲中,老三被夏青鋒殺死在季大戶家附近,就剩下三兄弟,原本以為他們已經回了大金國,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出現。
“原來是大金國的幾位朋友,你們不好好的守著你家王爺,卻為何在這裡做著打家劫舍的勾當?”楊么調侃的問道。
海東四傑也認出了楊么,一下臉紅起來,老二一擺鬼頭刀道:“這裡沒有你們宋軍什麼事情,趕快離開!”
楊么笑道:“幾位不要忘了,你們的腳下是大宋朝的土地,我今日帶隊巡邏,也就是我腳程快了些,把隊伍落在了後面,不過他們的馬隊應該很快趕上來了。”
海東四傑現在剩下了三兄弟,互相望了望,老四兀自不服氣,一擺鬼頭刀,就朝著楊么砍了過來,嘴裡吼道:“你們這些宋軍的官僚,沒什麼真本事,只會在這裡囉裡囉唆,就讓爺爺的大刀超度你吧!”
楊么可不是一般的軍官,能夠闖蕩江湖,身手自然非同一般,一掌揮出,托住了海東四傑的手腕,身形一轉,到了他的身後,抬腳踢起。
海東四傑的老大高呼道:“老四小心!”
海東四傑嚇得一個翻滾,避開了楊么的一腳。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小子就不要給爺爺磕頭了。”楊么訓斥道:“大宋國土莊嚴,且容爾等鼠輩張狂!”
楊么翻身雙掌連連打出,老四身手也不弱,粗壯的身材十分敏捷,竟被他一一閃避過去。
那老大一看,急忙喝道:“老四,不要再和他們糾纏,咱們先撤!”
三兄弟匆忙而去。
那漢子見狀,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
楊么急忙上前去,扶他坐起,漢子說道:“多謝壯士救命!”
“聽你口音,像是南方人,這裡乃是邊疆之地,何故到了這裡?”楊么問道。
“在下姓杜,鼎州武陵人氏,原本是想和同伴到北邊去販點馬匹皮毛什麼的,誰曾想,到了這個地方,遇到了這幾個毛賊,同伴都慘遭毒手,唯我拼死廝殺,衝出一條血路,才逃了出來。”
楊么看著漢子,端詳了半響,嘿嘿笑道:“兄臺是真人不露相啊,在下也曾過著刀口舔血的江湖營生,難道兄臺的端倪我能一點看不出來。”
漢子一臉的羞愧,尷尬的說道:“閣下既然救了我,就沒有必要再隱瞞了,只是不方便,剛才未能說實話,還望恩公見諒。”
楊么笑道:“我先前檢查了你的那些同伴,一個個手臂粗壯,虎口有繭,分明是練武之人,而且都是隨身帶著兵刃,怎會是一般的行商,況且,他們一個個拼了性命的保護你,讓你逃離,一般的商旅之人,有此大義,實屬少見。”
漢子拱手問道:“閣下是哪方高人,敢問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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