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佳慧是大兒子杜克勤自己相中的。
每年佛誕,杜府都會在菩提寺設齋供奉。因二兒子克儉體弱,多由大兒子代為前往。
那年佛誕,克勤甫一回府,便來同她請安。稟告事宜之後,便將自己心事告知於她:“如往年一般,我在偏廊與知客僧交談。誰知那時風起,一方帕子落在眼前。”
他不敢伸手去撿,只得退後幾步,偏身避讓。聽得腳步聲漸近,似有人快步拾起帕子後又折返離去。
待聲音遠去,杜克勤才回轉過身,只見不遠處,一名小丫鬟正將那方淡青帕子遞給一位小姐。那小姐眉眼嬌俏,正要接過,卻瞧見他望來,登時輕啐一口,羞怯而去。
兒子春闈榜上有名,如今在翰林院任職,素來循規蹈矩、寡言少語。若非當真動心,是絕不會主動開口的。
眼看也是該議親的年紀,老夫人便問他:“你可打聽過她是哪家的小姐?”
杜克勤道:“今日除我們家,便只有國公府的家眷了。”
老夫人起初還擔憂,杜家雖是京中高門,可若真要娶國公府嫡女,未免高攀,想要促成婚事,幾無可能。好在她親自託人查訪,才探得實情。
國公府家的小姐尚未及笄,出行陣仗極大,照兒子所說,那女子只帶了一名丫鬟,想來應是世子夫人常帶在身邊,陪伴嫡女的旁支小姐。
如此一來,便不是難事。
老夫人只當是緣分天定,便託媒人登門提親。女方家一聽是杜府大公子、翰林院編修,倒也歡喜,隨即應允,遣人回帖。不久便收下聘禮,婚事就此定下。
原以為哪怕是旁支,看國公府家的小姐才貌雙全,名聲在外,這旁支家的小姐也該是知書達理,端莊大方。
誰知成婚第二日,兒子帶著佳慧來敬茶,她便看出了幾分端倪。
佳慧跟在克勤身後,神色緊張,有幾次竟踩到了自己的裙角。還未等丈夫行完禮,便徑直跪了下來,見夫君才拜,又慌忙起身重新行禮。
端茶時,也是如此,茶盞因她手抖而微微晃動。
那時起,老夫人便知道,佳慧對於禮數知之甚少,遇事不夠沉著冷靜。
後來日常相處中,她又發現佳慧在管家之事上有些生疏,許多事一問三不知。
老夫人當時想,禮數不知可以教,管家不會可以帶,只要她心思不壞,兒子又喜歡,就都不是什麼大事。遂極有耐心地手把手帶著,將她培養成了杜府的當家主母。
只是,這遇事慌亂的毛病,終究是孃胎裡帶來的,改也改不掉。平日裡無事,佳慧自是一派主母架勢,可一旦出了事,便立刻現出原形。
也正因為此,在小兒子克儉的婚事上,她才更加認定早年定下的容氏。知根知底,家風端正,雖多年未見,她也相信容氏必是有模有樣的。後來將容若蘭娶進門,也確實印證了她的眼光。
老夫人看看眼前的程氏,又看看了自程氏進來後,默默退至一旁的容氏。
才緩緩對著程氏開口道:“聽說瑾娘受了傷,有些傷痕還在面部。你與其在此怨這怨那,不如想想,她若真破了相,咱們該如何向她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