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個愚鈍之人,只是對情竇初開四字懵懂。
她分明在杜衡的眼睛裡讀出了些什麼,卻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無稽。
腦海裡浮現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他連名帶姓的喊她,雖然後面加了表妹二字,卻顯得十分生疏有禮。
之後,因為程氏的敲打,她自覺地與他保持距離,甚至將他視為瘟神都不為過。每每遇見他,她都轉頭就走,哪怕實在是逃不開,也僅僅福一福身便避了開。
那次雪中折梅,怕是她最無禮的一回。她猶記得,他似要上前同她說什麼,她卻倉皇而逃。
似乎從那之後,他便明白了,再見到她時,則是他掉頭就走,讓她錯愕。
思來想去,她和他實是沒有再多的往來。
理清頭緒後,蘇螢便不再茫然,一定是她想多了。方才之事定是湊巧而已,她相信,如果不是他,旁人遇上,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清晨在偏院掃雪的婆子,一想也便知緣由。藏書閣借書一事,算是與清泉相識,就像是答應教雪鳶識字一樣,時間長了,認識的人也便多了。他們雖說是下人,但是卻頗有頭臉,在府中甚至比自己還說得上話。清泉定是因陪著杜衡途徑花園,才順口交代的灑掃婆子。
如此一梳理,原本茫然的她便清明瞭許多,心中再也沒有那種慌亂無措之感。她閉目靠在姨母的肩頭,馬車吱吱呀呀地勻速前進,今日確實有些累神,不自覺地摸著手腕上一顆接著一顆的伽南香珠,蘇螢靜靜睡去。
臘八一過,女先生便如約來府授課。
先生姓白,出身詩書世家,婚後夫婿早亡,她守節未嫁,靠教導官家女眷維持體面。起初她的學生不多,直到出了一位遠嫁的藩王妃,才漸漸聲名遠播。人人都道,但凡白先生教出的學生,禮儀、規矩、學問均不在話下,出嫁後,婆家都得高看一眼。
這樣的先生可不是出得起真金白銀便能請動,當初能請白先生來給婉儀授課,一是憑藉杜大人的禮部侍郎之職,二便是杜衡的解元郎身份,好在如今也算對得起先生的教導,婉儀經文入選,白先生也面上有光。
第一日上課頗為順利,白先生得知蘇螢也在經榜之上,便講了《內訓》的勤勵章,還特地將章節的最後一句:“於乎!貧賤不怠惰者易,富貴不怠惰者難。當勉其難,毋忽其易。”作為功課,讓她們寫下心得體會,待下次品鑑。
一節課下來,婉儀愁眉苦臉道:“還以為經文中選,白先生會像祖母那樣,少些功課。誰知,一句誇讚都沒有也就罷了,功課卻比以往更重了!”
以前白先生只是在課上講解文章,課後讓她抄寫,如今還多了個心得,她不知應從何寫起。
再加上以前是每七日習一堂課,她可以找時日慢慢抄寫。可如今是隔日授課,明日便是最後期限,她哭喪著臉不知如何是好:“今早看到姐姐給我補好的《內訓》,我還好奇,想跟著姐姐去藏書閣看看,如今這功課在身,我可是一點玩兒的心思也沒有了。”
蘇螢寬慰道:“這功課又不是隻你一人做,不是還有我嗎?晌午的時候,我倆何不在藏書閣一見,咱們一起把功課做完。也省得你一人回房冥思苦想。”
婉儀一聽,連忙點頭,愁緒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