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言的記憶畫面帶著陳舊的顆粒感,每一幀都浸透著時空扭曲的眩暈——他穿越在不同年代的節點,身影在戰火紛飛的廢墟、霓虹閃爍的都市、荒無人煙的戈壁間切換,目標始終只有一個:尋找散落在時間夾縫裡的黑鬼碎片。那些碎片泛著幽綠的光,像凝固的怨念懸浮在空氣中,每當他伸手觸碰,周圍的時空就會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楊青山要的從來都只有黑鬼碎片。”秦昭昭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掌心。記憶裡的畫面突然劇烈晃動,炎君們的赤紅魂火如燎原之勢席捲而來,莫白言在火海中狼狽躲閃,魂體碰撞產生的衝擊波讓整個空間都在震顫。她終於明白這場跨越時空的追逐戰源頭何在,原來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命運棋盤上,而他們所處的世界,正是無數平行宇宙交匯的中心點,像蛛網上最脆弱的樞紐。
記憶畫面定格在一間佈滿儀器的實驗室,楊青山的身影背對著鏡頭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幽藍色的光束在他周身流轉,勾勒出那張永遠帶著淡淡嘲諷的側臉。螢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資料流,最醒目的位置標註著“1957”這個年份,紅色的波動曲線在這一點達到了駭人的峰值。
“追溯機檢測到的魂體能量異常點,1957年最為劇烈。”秦昭昭順著莫白言的記憶低語,突然想起自己被投入那個年代時的眩暈感。冰冷的傳送艙內壁、楊青山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耳邊最後響起的低語:“去看看那裡藏著什麼。”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只是枚精準投放的棋子。
畫面切換到宋北的視角,秦昭昭的心猛地一沉。不同於她被精心計算的投放軌跡,宋北的出現更像是一場隨性的實驗。記憶裡的楊青山正饒有興致地看著監控螢幕,螢幕裡的宋北赤手空拳打翻一群混混,肉身碰撞產生的悶響隔著時空都清晰可聞。
“有意思。”楊青山的聲音帶著笑意,手指在控制檯上輕輕敲擊,“這麼強韌的肉身,在時空亂流里居然沒被撕碎。”他轉身看向身後的莫白言,白大褂的衣角隨著動作輕輕揚起,“你說,把他丟進1957年會發生什麼?會不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意想不到的漣漪?”
莫白言在記憶裡沉默著搖頭,秦昭昭卻能感受到他當時的無奈。楊青山突然笑出聲,指尖劃過宋北的影像:“看他在那個年代掙扎求生,居然硬生生活了二十年。真是塊打不死的牛皮糖。”監控畫面裡的宋北已經褪去青澀,在工廠車間裡揮汗如雨,額角的傷疤在白熾燈下若隱若現。
當秦昭昭看到自己被投放的畫面時,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楊青山站在傳送艙前,眼神裡的期待像淬了毒的冰稜。“她的能力不穩定正好。”他對助手吩咐著,語氣輕描淡寫,“讓她和宋北接觸,最好在失控時把那傢伙徹底解決。”
“這個瘋子!”秦昭昭猛地後退,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她終於理清了所有線索,楊青山蒐集黑鬼碎片是為了匯聚所有平行世界的魂體,可這個瘋狂計劃背後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更讓她費解的是,他為何對宋北如此執著,寧願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也不肯親自出手?
她抬眼看向莫白言,對方正站在月光透過窗欞形成的光斑裡,側臉的輪廓在明暗交界處顯得格外模糊。“為什麼?”秦昭昭追問,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楊青山到底想做什麼?他為什麼非要殺宋北?”
莫白言的眼眸緩緩垂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他沒有回答,只是將右手緩緩抬起,指尖在唇齒間停頓片刻,隨即用力咬下。皮肉撕裂的輕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一抹詭異的幽藍從他指縫間滲出,像融化的藍寶石般滴落。
秦昭昭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那些藍色血液滴落在鏡面中央,瞬間在光滑的玻璃上暈開。莫白言的指尖在鏡面上輕輕滑動,藍色血液如活物般流動匯聚,逐漸勾勒出一張熟悉的臉——總長那張總是帶著威嚴的面容在鏡中緩緩浮現,眼神銳利如鷹。
“這是……”秦昭昭的呼吸驟然停滯。
莫白言沒有說話,只是加快了指尖的動作。鏡中的影像開始快速更迭,總長的面容褪去,顯露出他父輩的模樣;隨著血液不斷向上推送,一張張相似卻又不同的面孔在鏡中閃現,時間的刻度在血脈的延續中飛速倒流。1980年、1970年、1960年……年份數字在鏡角不斷跳動,直到定格在那個關鍵的節點——1957年。
鏡面上的藍色光芒突然變得柔和,兩個身影在光暈中逐漸清晰。男人穿著熨帖的中山裝,眉宇間帶著年輕時特有的英氣,正是年輕時的楊青山;他身邊站著位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子,眉眼溫柔,正抬手替他整理著衣領,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秦昭昭的瞳孔驟然收縮,視線在鏡中兩人與眼前的莫白言之間來回切換,嘴巴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你……”她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你是……”
“楊青山的後代。”莫白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仍停留在鏡面上,藍色血液順著指縫持續滴落,“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低頭看著自己滲著藍血的指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說起來還得感謝這個鏡子。”
鏡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浮現出實驗室的畫面。冰冷的金屬檯面上,這個巴掌大的鏡子被固定在精密儀器中央,旁邊的標籤寫著“DNA回溯裝置——第七號試驗品”。莫白言的聲音在記憶與現實間交織:“這是我在尋找黑鬼碎片時,從廢棄實驗室找到的。原本只是想用來追溯家族血脈,看看不同時代的親屬是否也和魂體有關聯……”
記憶畫面裡,莫白言第一次啟動鏡子時的震驚清晰可見。當楊青山年輕時的面容在鏡中顯現,他手中的檢測儀器“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藍色血液在金屬地板上暈開一小片幽藍。“楊青山知道後,居然一點都不避諱。”莫白言的指尖輕輕撫摸著鏡面,“他說我們家族的血很特殊,天生就能和魂體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