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窯?挖啥窯?”趙菊蘭一愣,“你瘋啦?”
“我沒瘋。”
牛有鐵聲音朗朗地道:“我就從北邊開始挖,挖下一個地坑,然後橫著打窯,打他個五六孔。”
“打那麼多幹啥呀?”
“給大慶和二慶弟兄倆住。”
“你個癲子。”趙菊蘭忍不住笑了出來。
牛有鐵接著說:“打好了窯以後,在裡面盤一個土炕,再找他大伯打幾副門窗安裝上去,大慶和二慶弟兄倆挑著撿著住,住在裡面了,他倆小子愛咋吼咋吼,想啥時候睡啥時候睡,成神變鬼都行,我就摟著我婆娘睡在廚窯,再也不管這倆小兔崽子了。”
“那你想的還挺美的嘛。”
趙菊蘭一臉幸福地笑道:“大慶和二慶長大娶了媳婦以後也寬展,分家時一人分兩孔窯,他兩家人以後要是合不來,就在院子中間打一堵牆隔開……”
大慶一聽嗚咽著說:“不,我要跟我媽睡,我不要一個人。”
二慶也跟著說:“我也要和我媽睡。”
大慶又說:“我長大不要媳婦。”
二慶跟著說:“我也不要媳婦。”
趙菊蘭哭笑不得,“你倆小兔崽子,你不要媳婦打光棍啊!你媽能陪你睡一輩子嗎?”
倆小子立刻從牛有鐵身上翻了過去,一人拽趙菊蘭一條胳膊,牢牢抱緊。
“行行,媽跟你倆睡,你達故意嚇你的,瞧你倆這慫樣子。”
“我說真的,明一早起來我就叫人來挖窯,挖好晚上我就把大慶和二慶轟過去睡。”
大慶和二慶一聽,害怕,就放聲哭了出來。
趙菊蘭無語,伸手往牛有鐵身上拍了一把,“你少說兩句,嘿,你瞧我把你達也打哭了。”
說完低聲道:“快哭啊!”
牛有鐵哭笑不得,就假裝像小提琴一樣嗚咽了起來。
不一會,牛有鐵心情終於好些了。
不知不覺,一陣睏意襲來,他便閉上了眼睛,隨後他感覺地上窸窸窣窣傳來什麼聲音,也懶得去管。
剛要進入夢鄉時,他聽到趙菊蘭用掃炕笤帚噼裡啪啦地拍打炕沿,同時嘴裡嚷道:“老鼠你出去不,小心我把你逮到,逮到了,我就叫我娃他達把你煎得吃了。”
聽到這話他咧嘴笑了笑,可還是困得不行,翻了個身,然後就徹底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
翌日醒來,牛有鐵就看到趙菊蘭忙忙碌碌地燒火做飯,窯內一如既往的煙霧繚繞。
穿衣服起來時,就聽到院子裡大慶和二慶的嘰嘰喳喳聲,老爺子一邊嘩啦啦地掃雪,一邊逗倆孫子玩。
“這倆小兔崽子比他達起來的還早。”
“倆人做夢都在想他們的臘八坨。”趙菊蘭笑著說:“大慶被尿憋醒後就再沒睡,急急忙忙跑去看他的臘八坨,二慶跟著也起來,然後倆人就再沒回來。”
“好香啊!你用啥煵的臊子湯。”
“我放了一點獾子油,再切了些獾子肉,本想放點狼肉,怕串味,就沒敢放,沒想到......香你就趕緊起來吃呀,還瓷著幹啥。”
牛有鐵一骨碌翻身下炕,看到院子裡全是雪,有一紮多深,他跑出去送了泡尿,回來時人已經凍硬。
再回到窯就又爬上了炕,把棉被給自己裹了一圈,隨後就再也不想下炕了。
“牛有鐵你還蜷在炕上幹啥?”
趙菊蘭催道:“飯馬上就好,你搞快擺桌子,喊奶和達回來吃飯,吃完早點去挑水。”
“挑水?”
“你不知道挑水乾啥呀?”
牛有鐵想了想說:“挑好運……我知道。”
“是啊,你不想在接下來的一年裡交好運呀?”
“想啊。”牛有鐵乾脆道,同時把被子往脖子上裹了裹。
在麻油村,家家戶戶都要在臘八這天早上去井邊挑一桶水,寓意挑回一年的好運,而且誰家要是挑的早,就能交大運。
但這一習俗在幾十年後,因為自來水的供應而漸漸被年輕人丟棄,再後來就變成一代人的回憶。
這一刻牛有鐵還是比較好奇的,他暖了一會腳,然後就下了炕,交不交好運他不關心,就憑著前世那份情懷,今早這一桶水他也要親自去挑。
趙菊蘭撈了一碗臊子面,加了臊子湯,說:“你先吃,吃完好挑水。”
牛有鐵抓起筷子忙要嗦,趙菊蘭立刻道:“先去門外潑灑一下呀,你咋跟一個石頭人一樣,我不說,你就不知道該幹啥了。”
“哦哦!潑灑嘛!”
牛有鐵咧嘴一笑,吃個面還有這麼多手續,不過習俗也不能亂丟,鬼神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潑灑在麻油村叫敬神,意思是給門神爺吃口飯,辛辛苦苦一年,門神爺也要吃飯。
牛有鐵端著碗來到大門口,對著已經陳舊泛黃了的門神爺,夾了一筷子面,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門墩上,再倒了些湯水,便算是潑灑完了。
吃完飯後,牛有鐵看老爺子正要去挑水,他急忙奪下扁擔,說:“達,我去挑。”
老爺子一愣,這狗日的,今天從他舅家蔥地裡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