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黃午了。
趙菊蘭見牛胡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走過去客氣地說道:“牛胡來,你坐著,我現在去做飯,晚上在我家吃。”
沒想,這稀鬆平常的話,一下子讓牛胡來變得十分客氣,他立刻站起來,激動地道:“不,不了,鐵蛋嫂,我回去,我要回去,明,明天再來找我鐵蛋哥。”
說著,轉身就走開了。
見對方情緒激動的樣子,趙菊蘭便沒有再客氣,她怕自己的客氣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當然她也心想到,自己男人不在家,萬一……就送他走了。
......
......
牛胡來離開牛有鐵家後,再哪也沒去,揹著獵槍沿麻油河岸邊一直走著,一來是這裡比較安靜,沒人看到他,二來也想著打點野物,但好半天一個野物也沒見著,就很失落,快到他家的時候,便離開河邊,往去他家方向的小路上走去了。
他家在麻油第三大隊,來到大隊的大碾場上,他無意間看到隊長侯德才正在撕麥秸,本想悄悄地從他身後溜過去——事實上他很不想見到這個人——因為他經常拿他開玩笑——而在他看來,他純粹就是在嘲諷他,而不是人與人之間正常的交流。
卻沒想,他剛一加速,那老傢伙就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嘿,牛胡來!?”侯德才嘴裡叼著一根捲菸,機敏地轉過身,喊了牛胡來一聲。
他是麻油第三大隊的隊長,今年四十有八,剃了個大光頭,被大隊里人戲稱為“豬尿泡”頭,他生著一對鼠眼,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經常把大隊裡的男女老少逗得哈哈大笑。
但大多笑料都是建立在大隊裡的弱小無勢的人的悲劇之上。
見牛胡來不吱聲,而且膽小的像老鼠見著了貓一樣欲躲還藏的樣子,他接著又一本正經地調侃道:“你這碎柺子,你拐哪去了?好些日子都沒見你出來。”
“我沒去哪。”牛胡來冷冷地回了一句,繼續躲著侯德才往前走。
侯德才吸了一口煙,吐掉菸蒂,又耍笑道:“你把張園園睡了沒有?”
“我——我——”
牛胡來一瞬間羞的面紅耳赤,想替自己辯護點什麼,卻又嘴笨的不知如何開口。
見牛胡來羞的臉紅了,侯德才來勁了,接著又汙言穢語地說道:
“嗨,你這個傻子,你聽叔的話,去供銷社買上些牛奶糖,把她哄到你窯裡,弄上炕,然後騎住......”
聽了這話,牛胡來又羞又惱,一下子跑出了幾十米遠。
來到他家大坡頭才停住,控制不住地用腳踢牆上的泥塊塊,憤怒之餘,他細細地品了品侯德才剛剛的話,竟莫名地覺得有幾分道理,但現在他卻是無盡的後悔。
想當初——
嗯,他聯想到曾在他家的黑窯裡,跟張園園獨處的那幾次,那都是純純的機會啊!
可是他竟膽小的連話都不敢說,一直到機會從他身邊溜走,他才恍然大悟,後悔莫及。
這麼的一想,他發現原來自己竟是個膽小鬼。
可是現在......
他懨懨地下到地院裡,此時,整個地院陰沉沉暗乎乎的,毫無生氣,夕陽的光輝連一絲都照不到。
他推開冰冷的木門,回到窯裡,背靠窗臺坐在炕沿上發起了呆來。
他知道高圓圓只是同情他,並不是打心眼裡喜歡他。
當然,她心裡另有人選,那個比她大了足有十歲的男人——他是個知識分子,曾還是麻油小學的老師,儘管那個男人已經離開麻油大隊多年了。
他知道他現在一無所有,沒錢沒本事,還不討人喜歡,就像高圓圓母親所說的,現在他是餓不死,等老了以後,腿走不動,手裡又沒幾個子兒,就只剩一餓死了。
這話雖然只是飯後閒餘,但又何嘗不是在暗示他的無能?暗示高圓圓不能嫁給這樣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這才狠下決心,用他手裡所剩不多的幾百塊錢買了現在這杆獵槍,他要用實力證明自己不是廢物,而且他也不靠牛有鐵老來照顧他,他只希望能透過牛有鐵的幫助,去大山裡證明自己的實力。
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將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至少不可能會成為高圓圓母親眼中的窮光蛋。
就這樣,想著想著,心裡又上來了一股子精神勁兒。
“我一定要讓高圓圓和她媽看得起我。”
暗暗發下誓後,牛胡來就爬起來做飯去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要想有出息,得先愛惜自己身上的羽毛。
此時,天還沒有黑。
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鐘南山老林之中。
牛有鐵等人已經在這片浩瀚無垠的山林中游走了整整一天了,從早上到現在,他們都幾乎滴水未沾顆粒未進。
因為根本來不及。
就在進入到鍾南山老林沒多久,他們就發現了一頭洪荒猛獸。
那猛獸大的令他們吃驚,牛黑軍甚至說它就像他四達家的犍牛。
然後他們就一路不停地追著它跑,一邊開槍打,然而那傢伙生命極其頑強,在捱了幾槍之後,仍是跟沒事一樣,而且跑起來速度快的,一點也不輸獵豹。
在此期間,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興奮,因為那野獸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人,而且在跑遠之後,還會突兀地折回來,用它頭頂的犄角頂撞人。
當然,這點令他們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卻又求之不得,至少,他們不再擔心它會像其他膽小的野物那樣溜之無影,再想找都找不到。
就這樣,他們與它對峙了好半天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
現在,它又像是在開玩笑一樣,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而他們還仍是在期待著它的憤怒,希望它憤怒之後折回來攻擊他們。
但這種期待竟像個笑話,因此這一次,間隔了已經有將近半小時了,它還沒出現。
“四達,我估計它不會再回來了吧?”牛黑軍試著說道。
“就是,這次,它可能是真的害怕咱們了吧。”唐孝年說。
“我感覺好餓啊!咱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還沒找到水源,再過一會天就黑了。”
“就是,天一黑,山裡的路就不好走了,找水源就不太好找。”
看著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著,當然,這在牛有鐵看來完全是毫無意義的討論,於是他開口說道:
“山的下面有一片樺樹林,實在找不到水源,就喝樺樹裡的水,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咱現在得找個地方過夜。”
“對,這才是大事。”
隨後,他們便開始在密林中尋找起了庇護所,與此同時,小心地留意著剛剛的洪荒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