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侯二點點頭道,懷抱繡春刀作大義凜然狀:“所以,即便只是為了守護百姓,咱們也得將這地方守住,如此方不負陛下的栽培,督主的恩德。”
明明是一群特務密探,卻將自己說得十分偉大,忠誠不忠誠的尚在其次,厚顏無恥這一塊的精髓反正是學到了。
講解了詔獄的前世今生,二人也終於來到了這詔獄的最底層,那一位馬督主據傳就在此處。
從中途開始,牢房裡關押的人就逐漸少了,到得後來更是十室九空,偌大一層牢房幾乎虛設,分明是空空蕩蕩的環境,卻又不知怎地,莫名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氣。
“咱們到了。”侯二帶著柳三娘正式踏入了詔獄最深處,也即是位於地下的最後一層,“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稟報督主。”
“好。”
柳三娘答應了一聲,好奇地四下張望,她也是頭一回來到這詔獄最底層,對周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與上面那幾層裡,由鐵柵欄圍成的多個囚室不同,這詔獄最深層的環境反而要好上許多。牢房乃是由無數狹長的隔間拼湊而成,雖說有些像是棺材,畢竟是單人獨間。從外界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模樣,牢房內外聯絡的渠道除卻牢門之外,便是位於牆上不到巴掌大的一扇小窗。
諸多牢房之中,僅有兩間點了燈,隱約有燈光從窗戶縫隙中透出,侯二前往的正是其中之一。
只見他叩響了牢門後就站在外頭,直到門開啟了才低下頭、弓著身子走了進去,隱約可聽到他與什麼人交流的聲音。
不消說,那位興趣奇特的督主應當便是在這單間裡頭了……到底誰家好人會喜歡住在牢房裡,真就不嫌膈應麼?
還有一個問題,另外一間牢房明顯也同樣是有人的,莫非那位徐家大小姐就關在裡頭?
如果這樣,事情就難辦了……
柳三娘想著,這兩間牢房相互毗鄰,意味著這位馬督公本人便算是那位徐小姐的看守,想要將其救出,絕對繞不開這位東廠督主。
若是自家老爹與那搬山道人已經潛入了詔獄,那麼,他們想要救出那徐家大小姐,也就不可避免地會與那老太監打上照面,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一切,多半是沒有可能了。
那搬山道人的道行極高,老太監雖是東廠督主,又懂得些武藝,恐怕也不是那道人的對手,一旦有些什麼閃失,自己恐怕也要背上個裡應外合的罪名,成為朝廷的欽犯。
好不容易到手的公家飯碗,這還沒報熱乎呢,看來又要沒了……
柳三娘悲觀地想著,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混跡江湖雖然逍遙自在,卻也實在算不上安穩,她自小漂泊,如今只想找個能安頓下來的地方。而這一點,與她那名飛賊老爹完全不同。
交談了一會,侯二自房中走了出來,對柳三娘道:“進去吧,督主正等著你呢。”
柳三娘答應了一聲,走進那兩牆之間不過數尺的狹小空間。
白日裡,陳陽見過的那名老太監此刻已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家居常服,形制與道袍有七分相似,正盤著腿坐在那兒,面前擺著個焚香的小銅爐,手中拿著個茶碗。
隔間內部原來是騎樓結構,老太監坐著的乃是一塊懸空的木板,距離地面尚且有些距離。
“來了?坐。”
見到柳三娘怯生生地走了進來,老太監隨手一指,示意其在自己身前坐下,而這逼仄空間也至多隻能容納兩人面對面地交談。
此刻,換上了一身家居常服的老太監,似乎也收起了一身銳氣,略顯慈祥的面容像是個尋常的富家翁。
“地方有點小,不要見怪。”老太監笑著道,“年紀大了,就喜歡在熟悉的地方待著……在其他地方,反不如這裡睡得香。”
什麼叫熟悉的地方?這話聽著似乎別有深意……正當柳三娘訝異的時候,老太監又道:“我白日裡打發你去探探那夥道人的底,你可有什麼收穫?”
“回稟督主。”說到這,苗月兒的神色下意識地嚴肅起來,將腰背也給挺得筆直:“卑職已成功探清了那群人的來歷,他們都來自搬山派,而為首的那名道人,正是近來聲名鵲起的搬山道人陳宗光。”
反正是陳陽叫她如實回答的,倒也無需害怕因此而被責怪。
在聽到陳陽的名號後,老太監稍稍有些動容:“……是那個收拾了齊仙盟主的傢伙?我還以為是什麼小角色,原來是這等大魚麼?我記得他是南朝人,如何又與北邊草原上的胡人混跡到了一處?”
“大約是半道上碰見的。”柳三娘道:“好像是那小王爺想要強買那道人用來拉車的牲口,結果卻反被教訓了一番,於是十分敬仰此人,並以師禮視之。”
“嗯,不錯,看來你是用了些心。”柳三孃的情報很是詳細,聽得老太監連連點頭,最後又冷不防問上一句:“既然那道人的手段如此了得,你是如何安然無恙地探聽到其底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