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沒眼力勁的東西。
心中暗罵底下的人不會辦事,祿順恭恭敬敬地衝著陳陽躬身施禮,“今日得見仙長,實是小老兒三生有幸……仙長是小公爺的師父,便是我們定國公府的貴客,還請從屋頂上下來,好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見陳陽如此受重視,苗月兒心裡比自己被人行大禮還要高興,心道算你這老兒識相,原本積累的小小怨氣自然也就煙消雲散。
“老人家的好意,陳某心領了,只是我尚有些事務在身,無暇在此逗留。”
陳陽站起身,見祿順倔強地擋在了徐弘遠的面前,還要再說些什麼,便將衣袖一揮,平地裡扇出一股清風,將這老胡兒的雙眼迷住。
等後者將眼睛睜開後,周圍哪裡還能見到徐弘遠及苗月兒二人的蹤跡?
魯班坊內,陳陽一行緩緩地來到了後院處,先前採購的藥材已經都堆積在這裡,宛若一座小山。
徐弘遠知道今日優柔寡斷做錯了事,不僅惹得師叔不快,還令師父親自來找,像個孩子般地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吭上一聲。
“哎呀,瞧我這記性……”苗月兒見到面前藥材,忽然一握拳砸在手上,懊惱道:“這下壞事了!”
“你怎麼了?”陳陽止步,半回過頭道:“突然一驚一乍的?”
“龍馬尿忘記拿來了!”苗月兒氣惱地跺了跺腳,“那這麼半天的功夫,費了如此多的唇舌,可不都是白搭了!”
“原來你們去那地方,是為了龍馬尿?”陳陽奇怪地道:“可又為什麼要特地去那地方取這東西?很難找麼?”
“當然難啊!”苗月兒嗔怪道:“師兄當八尺以上的馬很常見麼?我們在市場裡找了半天,沒有一匹馬超過八尺,後來問了別人才知道,只有定興坊裡才有這等好馬,所以才找了過去。”
“什麼八尺以上的馬……”陳陽聽了後越發疑惑,“你在說些什麼,我何時要你去找這馬了?我要的根本不是這腥臊東西……我想,你們大概是會錯了意罷。”
“馬不是身長八尺以上者為龍麼?龍馬尿,自然就來自於八尺以上的好馬……”苗月兒也覺得有些不對,又看向徐弘遠:“反正,徐公子是這麼說的……”
“師父,這的確是我說的。”被點了名號,徐弘遠自然也不好繼續裝沉默,“馬高八尺以上者為龍,這句話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有錯。”
“……”陳陽好氣又好笑道:“這句話的確不錯,八尺以上的駿馬也配得上這龍馬之名,可我要的‘龍馬’卻不是這‘龍馬’。”
“為什麼啊?”苗月兒越發困惑,“這世上莫非還有兩種龍馬不成?”
“我這龍馬,重點在‘龍’字上……”陳陽耐心地解釋道:“……你們應當也都看過或聽過西遊記的話本,想來知道唐僧師徒經過朱紫國時,曾以‘烏金丸’救過那國王一命吧?”
“知道!”苗月兒點了點頭,“那烏金丸,其實就是鍋底灰和了……和了……”
“和了白龍馬的尿。”陳陽接著道:“那我問你,白龍馬真的是馬麼?”
“自然不是。”徐弘遠恍然大悟,“白龍馬本是西海的飛龍,因犯了天條,被觀音菩薩所救,鋸了角,退了鱗,變作馬,馱唐僧往西天取經。本身仍是個龍,只是被變作了類似馬的模樣……它若過水撒尿,水中游魚食了成龍;過山撒尿,山中草頭得味,變作靈芝,仙僮採去長壽。雖是便溺,卻比金汁還貴重。”
“越說越離譜了。”苗月兒皺眉道:“八尺以上的馬還能找到,這天上的飛龍,你又叫我去哪裡尋?還不如千里馬好找呢!”
“這個倒是怪我。”陳陽略有些自責,“是我沒有將話說清……其實這白龍馬的尿啊,就是白露。”
什麼是白露?水土溼氣凝而為露,秋屬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氣始寒也。
簡單來說,白露就是入秋後天氣漸涼時,夜間所凝結的露水。
二十四節氣中的白露,便是因為此時天氣逐漸轉涼,白晝陽光尚熱,太陽歸山,氣溫便很快下降,夏日殘留的暑氣逐漸消散,天地的陰氣上升擴散,夜晚漸涼,晝夜溫差拉大,寒生而露凝,故而有了“白露”這麼一個節氣。
至於白露又怎麼和龍馬尿扯上關係,是因如今萬物經歷過了酷暑,重又煥發出新的生機,而白露便是其體現,就像那茶葉不也是初秋時的第一茬滋味最鮮美?
白露凝結,秋高氣爽,丹桂飄香,預示著收穫的季節即將到來,亦是入冬前生機最充沛之時。
白龍馬的尿可令魚蝦化龍,雜草變作靈芝,雖顯得誇張了些許,卻也表達出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以這點睛般的妙用比喻白露,倒也算是恰當,何況兩者更用的是同一個“白”字。
相比較龍馬尿,白露這個說法,倒是更文雅一些。
陳某人當時也是起了玩笑的心態,所以才寫了這麼個謎題般的藥方出來,誰曾想,對方拐來拐去,竟猜到了所謂龍馬的身上,險些真給他帶回一盆馬尿來。
聽到這裡,苗月兒不滿地道:“師兄也真是的,有話不好好說——不過是一些露水,繞這麼多彎做什麼?”
“不繞這些彎,怎又給咱們徐公子找著一門親戚呢?”陳陽告了聲罪,又笑著指向圍牆外,道:“你們聽,那定興坊的人還真是執拗,這是又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