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隱垮下去,一睡就睡了很久。她顛三倒四的做了許多夢,有小時候妹妹被送走,她賭氣離家出走,被警察送回後狠狠捱了媽媽一耳光;有少女時期掛在槐樹上,遍尋不到的那條手鍊;有她從樓梯上摔落,站在高處圍觀的那雙雙各異的眼睛;還有大雨滂沱下,她挖到手指出血,只挖出了一塊塊石頭。她進了精神病院,在混沌與幻夢中踽踽獨行,無論從身體還是精神,她已不算完人,不過吊著半條命在這個世間掙扎。
即便如此,可老天似乎覺得對於她的捉弄,不夠有趣,多添幾筆,一粒沙化作一把利劍,檣櫓灰飛煙滅。
又如何呢?
老天就算把你骨頭給拆了,讓你像條蟲子爬行苟活,百般折磨又怎樣?
支撐起碎骨頭渣子,爬也要往前爬呀。
活著,就是在與天鬥。
她不會認輸,溫隱並不在乎性命,人間地獄俱相似,只當飄零在異鄉。唯有一點,她不認輸,只要不死,她就咬著牙鬥到底。
安玫住院,溫隱陪護。
一個星期後,有人來醫院找上了她。
找她的人不是楚修南,而是林月。
楚修南出事了。
聽林阿姨說,他為了找她,大半夜開車去鄉下,半道上不知道是碰到劫車還是什麼亡命徒,被人捅了一刀,因失血恍惚,車撞上了大樹,要不是正好有打牌晚歸的村民路過,他這條命就交代了。
生命幾多戲劇,輪番在她人生中上演。命運顛簸,哪怕林月聲淚俱下訴說著她的兒子陷入昏迷,要是喚不醒可能一輩子就醒不來了時,溫隱的表情也是平淡麻木的,只有聲音毫無起伏的道了句:“又如何呢?”
林月眼底大駭,她知曉些許內情,心裡沒底。溫隱進去是她兒子害的,縱使溫隱不知道內情,但從這兩人現在的情況而言,恐怕相處的也不是很愉快。知道溫隱有病,林月也不敢多刺激她,只得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聲淚俱下的哀求,又唸叨著這幾年楚修南為了她甘願留在本地大學,過年年夜飯都沒吃完就往療養院趕,這些年都不知道和他父親吵了幾次架,甚至拿了家裡的把柄,不管不顧的要和她結婚。就算兩個人相處的有問題,可他是真的愛她,頂多太年輕不知道愛人的方式,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那麼狠心,人出事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溫隱還是心軟了。
從有記憶起,這個幾乎佔據了自己整個人生的男人,因為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兩個人成了世界上最不合適的人,這對於那對某年夏日跑到天台看著同一本漫畫書的兩個孩子,何嘗不悲哀。
溫隱不願意和楚修南繼續,可她絕不會想要他死。
c市某高階私立醫院
病房內,戴著呼吸機的年輕男人靜靜沉睡,或許是因做過手術的原因,昔日俊朗清雋的面容多了幾分蒼白,這還是溫隱頭一次瞧見他這麼脆弱病態的時候。從小到大,自己身體羸弱,隔一段就得去診所吊水,爸媽忙還有個弟弟照顧,沒空理她,大多時候都是他陪著自己去,有時輸液到半夜,他揹著虛弱的自己回家,路燈晃動星星點點,她感動極了,學著電視劇裡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以後用得著她的地方,指哪她咬哪兒。”
少年掂了掂背上女生的重量,呼吸綿長,“我才不用你咬人,只要我生病的時候,你有點良心,能來看我一眼就成。”
當然,那發生在他們父母偷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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