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蘭月扭頭看著謝文陵平靜得近乎冷漠的側臉,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
沉甸甸的,好難受,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謝文陵沉默喝完苦藥,察覺到了氣氛異常的安靜。
漆黑的視野裡,這種往常他喜愛的安靜便變成了恐怖的死寂。
他摸索著將藥碗放回去,頓了頓,又緩緩開口:“沒事的。”
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小糰子眨眨眼睛,心裡還是很難受。
孃親說一個人驟然失去原先就有的某樣能力,變成了殘疾,很可能會性情大變,別得暴躁、厭世、憎恨所有人、攻擊別人。
所以孃親才讓她一定要注意些。
可是謝哥哥依然好好的,還是這麼漂亮,這麼鎮定。
不僅沒有怪任何人,反而還積極適應,還反過來安慰她。
可他這麼好,她反而更難受了。
還不如……還不如罵她呢。
那邊,謝文陵摸索著,指尖再次撫上那些凸起的文字。
而小糰子怔怔地看著他。
謝文陵還是那個謝文陵,即便目不能視,依然如雪中青松般挺直脊背。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吸了吸鼻子:“月兒識字惹,月兒給謝哥哥唸書書!幫謝哥哥做事事!”
謝文陵一頓:“好。”
小糰子爬下軟塌,跑去書櫃上拿了本書又爬上來。
謝文陵聽著她的腳步聲,身邊凹陷下去一小塊,軟軟的小人兒靠在他胳膊上。
接著是書翻開的聲音,小糰子果然磕磕絆絆地念了起來。
只不過他書櫃上的書大多高深晦澀,小糰子沒看見幾個熟悉的字,只能挑著認識的字念,念得磕磕絆絆,但極為認真。
雖然念出來的沒有一句連貫的,能聽懂的。
但謝文陵聽著她稚嫩的嗓音,聞到她身上那甜甜的,讓人莫名安心的奶香味,倒是漸漸的,漸漸的,真正的放鬆下來。
不用拼了命地為自己謀劃,不用拼了命的逼自己去學習,去思考,以此來忘記傷痛。
他又尋找到了久違的安寧。
這一刻,他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了。
為什麼他們都這麼喜歡這個孩子。
只不過平靜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謝大人,聖旨到——”
小糰子的聲音一下子被打斷。
謝文陵垂眸,再抬眼時,神色未變,只是整了整衣襟,小心下了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監展開聖旨,念出一連串封賞。
升任禮部,賜正三品掛名閒職。
賞京郊宅邸一座。
賞黃金千兩……
待太監離去,謝文陵摸索著拿起聖旨,忽的輕笑一聲:“……還真是個清閒去處。”
“謝哥哥不高興嘛?”小糰子不認識官職,只是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謝文陵搖頭,蒼白的面容在晨光中近乎透明:“陛下這是可憐我。”
他說:“一個瞎子,確實只配做些閒職了。”
“不是的!”小糰子急得眼眶發紅,“謝哥哥最厲害惹!就、就算看不見也……”
她很著急,努力地安慰他。
謝文陵卻沒辦法自己安慰自己。
這一封聖旨的到來,無異於撕開了他勉強構建的盔甲,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傷口,又一次強迫他認清楚自己的狀況。
明明昨天,他還是風光無限的謝大人。
哪怕是風口浪尖,但也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未來。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仇恨。但這對他而言不過是榮譽的勳章,是總會被他攻克的難關。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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