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書房裡，老漢悲憤的嘶吼猶在耳邊：“他們這是…這是要絕了陳家的根！要絕了前線那些等著餉銀活命的弟兄們的路啊！”
而現在，他就這麼死了。死在了這披紅掛綵的喜堂上！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被趙秉璋的人，像打死一條狗一樣，一槍斃命！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和血腥味道的怒火，瞬間燒燬了蘇繡娘所有的理智！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此刻燃燒著地獄般的火焰，死死盯住趙秉璋！
是她！是她把張老七牽扯進來！是她自以為能掌控局面，卻害得這唯一知道真相、唯一敢站出來指證的老漢，橫死當場！
“趙——秉——璋！”蘇繡孃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泣血的尖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碎了迸出來的！
“砰！”
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次，子彈幾乎是擦著蘇繡孃的鬢角飛過！灼熱的氣浪燙得她臉頰生疼！幾縷被氣浪削斷的髮絲，緩緩飄落在地。
開槍的是趙秉璋身後另一個隨從，槍口還冒著嫋嫋青煙。他眼神冷漠，如同看著一隻螻蟻。
“夫人！”歡兒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撲過來，死死抱住蘇繡娘，將她擋在身後，瘦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陳硯山在第二聲槍響的同時，身體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猛地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堵牆，完全擋在了蘇繡娘身前！
同時，右手閃電般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他帶來計程車兵也瞬間反應過來，嘩啦一片拉動槍栓的聲音，數十支黑洞洞的槍口齊齊指向趙秉璋和他的兩名隨從！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劍拔弩張！空氣彷彿凝固成了炸藥，一點火星就能將整個陳家老宅炸上天！
趙秉璋卻像是沒看見那些指著自己的槍口。他甚至抬手，輕輕撣了撣剛才開槍那個隨從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彷彿在責備他弄出了點聲響。
然後，他才緩緩抬起眼皮，看向擋在蘇繡娘身前、如同暴怒雄獅般的陳硯山。
“硯山賢侄，”趙秉璋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慢條斯理，甚至還帶著一絲惋惜，“你看，衝動是魔鬼。一個瘋癲老僕的胡言亂語，竟惹出這等禍事。驚擾了賓客，攪了令侄的大喜事，還…搭上了一條老命。”
他搖搖頭，目光掃過地上張老七的屍體，如同看著一灘礙事的汙穢。“多不值當。”
他往前踱了一步，完全無視那些指著他的槍口，走到陳硯山面前，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微微仰頭，看著陳硯山那雙因為暴怒而佈滿血絲、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臉上又浮現出那種令人心底發寒的“溫和”笑意。
“賢侄啊，”趙秉璋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惡魔般的低語，清晰地傳入陳硯山和蘇繡孃的耳中，“糧草…三天。督軍只給了三天期限。三天後，若前線將士開不了拔…這延誤軍機的罪過，算你的？還是算…你們整個陳家的？”
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癱軟在地的陳繼文和林晚秋，掃過角落裡被士兵押著、面無人色的陳鴻禮，最後，又落回陳硯山臉上，笑容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