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繡繃,這繃架,分明就是用庫房裡失竊的、本該價值千金的正品妝花緞的輔料改制而成!
寒意瞬間竄上脊背。這絕不僅僅是當眾羞辱她出身風塵、將她視為繡娘取樂這麼簡單!林晚秋這是挖了一個連環陷阱!
若她繡了,等於預設自己“見識”過甚至“經手”過這種只有陳府主母或核心人物才能接觸到的頂級錦緞輔料,坐實她可能監守自盜或與盜竊有關!
若她不繡,或繡得不好,更坐實了她身份卑賤、才藝不精,不配做這陳家當家主母!
無數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密密匝匝地釘在她身上。空氣彷彿凝固了,只聽得見林晚秋故作天真的輕笑和周圍壓抑的、看好戲的細微呼吸聲。
蘇繡娘緩緩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盞。杯底碰觸到紅木小几,發出極輕的一聲“叮”。她抬起眼,臉上不見絲毫被刁難的窘迫或怒意,反而綻開一個極淡、極柔的笑容,如同春水初融。
“既然是做慈善,那大家就一起來吧!心誠則靈,繡上幾針,表表心意即可。繡好的,不拘好壞,都可投入義賣箱,積少成多,也是一份功德。”
她寥寥數語,竟將一場針鋒相對的羞辱陷阱,輕描淡寫地扭轉成了集體參與的慈善義舉!既避開了林晚秋的致命陷阱,又站在了道德高地,更巧妙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她個人身上引開。
貴婦小姐們面面相覷,有些錯愕,但“慈善”、“平安”、“功德”這些字眼,又讓她們無法反駁,甚至隱隱被這新巧的主意勾起了一絲興趣。畢竟,簡單繡幾針,既全了面子,又顯得心善,何樂而不為?
林晚秋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精心設計的殺招被對方四兩撥千斤地化解,還反將一軍,讓她成了被動跟隨的那個!
她看著丫鬟們開始分發繡繃針線,看著那些太太小姐們帶著新奇或應付的心態拿起針,一股邪火直衝頭頂,精心描畫的眉眼幾乎要扭曲。
“蘇姐姐果然……心思靈巧!”林晚秋強壓著怒火,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神示意了一下捧繡繃的貼身丫鬟翠喜。
翠喜會意,趁著分發混亂,眾人注意力分散,悄悄拿起一枚空繡繃和針線,快速坐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手指翻飛,竟異常嫻熟地在繃好的素緞上落針,針腳細密,顯然深諳此道。
她繡的並非平安符,而是飛快地勾勒著一個繁複的圖樣輪廓——那輪廓,隱約竟像某種盤踞的獸形!
蘇繡娘端坐主位,看似在耐心指導一位太太最簡單的平針繡法,眼角的餘光卻像最精準的尺子,無聲無息地丈量著整個敞軒。
翠喜那異常嫻熟、帶著明顯目的性的動作,以及繃架上那快速成型的、絕非“平安”寓意的圖樣,一絲不差地落入了她的眼底。
果然還有後招!林晚秋這是要雙管齊下,自己唱白臉不成,就指使心腹暗度陳倉!那圖樣……蘇繡娘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陳硯山書房裡,她偶然瞥見過的一枚壓在書下的陳舊徽記拓片——蟠螭紋!
那是前朝某個被剿滅的、有復辟野心的宗室王府的禁忌族徽!
好毒的心腸!若讓這繡著禁忌族徽的東西混入所謂的“慈善”繡品,再被“無意”發現……那後果不堪設想!通敵?謀逆?任何一項都足以讓整個陳家,尤其是她這個新晉當家主母,萬劫不復!
指尖在寬袖下微微蜷緊,觸碰到貼身藏匿的那把勃朗寧冰冷的槍柄。寒意刺骨,卻瞬間壓下了心頭的驚濤。不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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