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菸草味灌入肺腑,帶來一種奇異的刺激感。
她沒有回答“怕”或“不怕”,只是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向書桌。
青布鞋底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彷彿踏在緊繃的弦上。
她在書桌對面的紫檀木椅上坐下。椅子冰冷堅硬。她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
映不出陳硯山高大的背影,也映不出這書房的昏暗。
“怕什麼?”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久未說話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怕死?還是怕……生不如死?”
陳硯山緩緩轉過身。
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輪廓剛硬的側臉,那道橫貫喉結的猙獰疤痕在領口微敞處若隱若現,像一條盤踞的毒蛇。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昏黃的燈光,牢牢鎖在蘇繡娘臉上,帶著審視,帶著評估,更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冷酷。
“看來,你比我想的……清醒。”他拉開書桌後的寬大椅子坐下,身體微微前傾,雙臂撐在桌面上。
這個姿勢讓他帶來的壓迫感瞬間倍增,如同山嶽傾軋。“也好。省了廢話。”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枯瘦的手,掃過她手背上猙獰的疤痕,最終停留在她那雙平靜得近乎死寂的眼睛上。
“蘇繡娘,”他直呼其名,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你以為我陳硯山,為什麼要娶你?
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把你這個‘秦淮河畔的繡娘’,推到陳家當家主母的位置上?”
他的話語直白而冷酷,沒有絲毫溫情脈脈的掩飾,如同撕開血淋淋的傷口。
蘇繡娘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沒有移開目光,依舊平靜地迎視著他,等待著那早已心知肚明、卻依舊需要親耳聽到的宣判。
陳硯山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冷酷、近乎殘忍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絲毫笑意,只有積壓多年、刻骨銘心的恨意:
“為了報仇。”
他身體微微前傾,巨大的陰影幾乎將蘇繡娘完全籠罩。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釘入這沉重的空氣,也釘入蘇繡孃的耳膜:
“報我娘被他們活活逼死的仇!報我被他們像野狗一樣趕出家門、差點死在亂葬崗的仇!報這十多年來,他們加諸在我身上所有的恥辱和踐踏的仇!”
他眼中燃燒著毫不掩飾的、足以焚燬一切的戾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指節粗大,疤痕累累:
“陳家?百年清譽?詩禮傳家?呵!這層皮底下,是比秦淮河的淤泥更骯髒百倍的東西!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虎狼窩!陳鴻儒那個偽君子!那些道貌岸然的族老!還有……陳繼文那個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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