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嬸孃這雙手,在秦淮河彈琵琶、伺候人的時候,怕是也沒少給菩薩上香吧?如今攀了高枝,自然要把這泥胎木塑也帶走,好日夜看著,提醒自己…別忘了本分?”她刻意加重了“伺候人”三個字,尾音上揚,帶著濃濃的惡意。
歡兒氣得臉色發白,手緊緊攥著衣角,剛要開口呵斥,卻被蘇繡娘一個極輕微的手勢制止了。
蘇繡娘緩緩轉過身。
燈光下,她未施脂粉,長髮披肩,月白的軟緞睡袍勾勒出單薄卻挺直的腰背。那張臉在濃妝豔抹、如同戲子般的林晚秋襯托下,乾淨得如同出水芙蓉,也清冷得像高山寒雪。
她平靜地看著林晚秋,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羞恥,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憫的淡漠。
那目光,像無形的冰水,瞬間澆熄了林晚秋刻意營造的囂張氣焰。
林晚秋被她看得心頭莫名一虛,隨即又被更強烈的怨毒取代,尖聲道:“怎麼?嬸孃啞巴了?還是…被我說中了痛處,沒臉見人了?”
蘇繡娘沒理會她的叫囂,目光淡淡掃過林晚秋那身猩紅刺眼的旗袍,落在她鬢邊那朵同樣猩紅的絲絨玫瑰上,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
“侄媳這身打扮,”她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像冰珠落玉盤,清冽平靜,“是預備著…明日坐花轎,再嫁一回?”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根淬毒的針,精準無比地扎進了林晚秋最痛的神經!婚宴上的血汙、被撕碎的婚書、當眾的羞辱…瞬間在她腦中炸開!
“你!”林晚秋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隨即扭曲成猙獰的狂怒!她猛地向前一步,猩紅的指尖幾乎要戳到蘇繡娘臉上!
“蘇繡娘!你個下賤坯子!你得意什麼?!你以為搬出這陳家大宅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告訴你!做夢!”
她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利破音:
“你不過是被陳硯山玩膩了的一塊破抹布!他今天能風光地把你帶出去,明天就能像丟垃圾一樣把你丟回秦淮河那堆爛泥裡!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麼裝這副清高的死樣子!我看你…唔!”
後面惡毒的詛咒還未出口,蘇繡娘卻突然動了!
她沒有後退,反而迎著林晚秋戳過來的手指,向前極輕、極快地踏了半步!動作快如鬼魅!
林晚秋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股清冽微苦的沉水香氣瞬間逼近!她下意識地想收回手,卻已經晚了!
蘇繡娘那隻一直垂在身側、纖細白皙的手,如同閃電般抬起!
沒有扇耳光,沒有推搡,只是精準無比地、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如同拈花拂葉般,極其輕柔地…捏住了林晚秋那隻塗著鮮紅蔻丹、正對著她面門戳來的手腕!
動作輕柔得近乎優雅,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鐵鉗般的力道!
林晚秋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彷彿骨頭都要被捏碎!她所有的叫罵瞬間被掐斷在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因為劇痛和突如其來的鉗制而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