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飛上枝頭了,架子倒不小……”
“穿得倒是素淨,裝什麼清高……”
“聽說林晚秋……”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沒看見她身邊那位……”
聲音壓得極低,斷斷續續飄過來。蘇繡娘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緊了緊。手包裡,那把勃朗寧手槍冰冷的輪廓,清晰地抵著她的掌心。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寶藍色緞面西裝、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端著酒杯,帶著自以為瀟灑的笑容走了過來。他是城內某個錢莊老闆的公子,出了名的紈絝,仗著家裡有錢,又和某個軍需官沾點親,平日裡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陳司令!久仰大名!幸會幸會!”他先是對著陳硯山諂媚地點頭哈腰,隨即目光就黏在了蘇繡娘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豔和輕佻,“這位就是夫人吧?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夫人這身氣度,這身段……嘖嘖,難怪能把陳司令都迷住!秦淮河的水,果然養人啊!不知夫人當年……”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陳硯山已經抬起了眼。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怒吼,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陳硯山只是抬起了眼,那雙深邃冰冷的眸子,如同兩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直直地刺向那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
那目光太過冰冷,太過鋒利,帶著屍山血海裡淬鍊出的、毫不掩飾的殺意。彷彿他看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礙眼的屍體。
錢莊公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凍僵了!
後面那些輕佻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端著酒杯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杯中的酒液潑灑出來,染溼了他昂貴的西裝前襟。
他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整個角落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旁邊那幾個原本在竊竊私語的女子也嚇得噤若寒蟬,臉色發白。
陳硯山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一寸寸凌遲著對方的神經。
足足過了好幾秒,在錢莊公子幾乎要癱軟在地時,陳硯山才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下頜。那動作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卻像是一道無聲的赦令。
錢莊公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後退幾步,撞翻了旁邊侍者托盤裡的一杯酒,也顧不上了,狼狽不堪地擠進人群,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角落恢復了安靜。只有悠揚的舞曲還在繼續。
陳硯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彷彿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蘇繡娘一直安靜地坐著,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她放在膝上的手,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手包。掌心那冰冷的金屬輪廓帶來的,不再是緊繃,而是一種奇異的、堅實的安穩。
她甚至端起自己的香檳,淺淺地抿了一口。微甜帶澀的酒液滑入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