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水遙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一字一句地問。
方玲瓏將手中的衣物在清水裡又蕩了蕩，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陳大人說衣物有些舊了，吩咐我清洗一番。”
“這有什麼不妥當的嗎？能為陳公子分憂解勞，是玲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瀟水遙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方玲瓏這字字句句，都透著對陳玄的無限景仰，彷彿陳玄便是這世間唯一的神祇。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心高氣傲、不肯居於人下的方玲瓏嗎？
“你來做什麼？”一個平淡無波的聲音自山洞深處傳來，瞬間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和諧。
“她？你怎麼認識她的？”
瀟水遙依舊震驚，沒想到慶功宴的這段時間，還是在後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陳玄在山洞中，神色淡漠依舊，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請自來的陌生人。
“我在這聖女峰也住了十來年，多認識幾個人，難道也需要向你瀟聖女報備不成？”
瀟水遙迎上陳玄那雙冰冷刺骨的眸子，再瞥一眼旁邊方玲瓏那帶著幾分探究，甚至還有些許……憐憫？
這種目光，心中那點殘存的傲氣，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僵硬，甚至擠出一絲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柔軟：“我……我來看看你，瞧瞧你是否還需要些什麼？”
陳玄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哦？那你倒是說說，你能給我什麼？”
瀟水遙的心，直直往下沉。她清楚，眼下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與他討價還價的本錢。
“我……我只希望，你能安分一些，不要……”
“安分？”陳玄打斷她的話，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你是說，像以前那樣，乖乖被你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裡，任你搓圓捏扁，予取予求嗎，瀟聖女？”
“轟”的一下，瀟水遙的臉頰燙得能煎熟雞蛋，羞憤、屈辱、難堪，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但她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
討好他！眼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討好他！這個念頭，像瘋長的野草般佔據了她整個腦海。
“我不是那個意思。”瀟水遙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只要我能辦到……”
陳玄打量著她這副卑微到塵埃裡的姿態，卻並未有多少得色，反而覺得有些寡淡無味。
“我要一份聖女峰核心弟子的名單。”他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所有修煉了清心訣的，一個都不能少。”
瀟水遙猛地抬頭，他要這個做什麼？清心訣乃聖女峰立宗之本，核心弟子的名單更是宗門最核心的機密！若是洩露出去……
“這……”她遲疑了。
陳玄卻連多看她一眼都欠奉。“辦不到就算了。”
那輕飄飄的五個字，卻像千斤巨石般壓在瀟水遙心頭。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我……我答應你！”她咬了咬牙，“明日，明日我便將名單整理好，親自給你送來。”
陳玄這才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
瀟水遙看著他，又看了一眼旁邊垂眉斂目、繼續專注洗衣的方玲瓏，以及角落裡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旺財，心頭五味雜陳，堵得難受。
她揮了揮手，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你們都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