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深深看了一眼已成煉獄的聖女峰,不再猶豫,轉身踉蹌著,卻又無比堅定地向著山外潛行而去。
陳玄……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個男人。
山風呼嘯。
隱秘的山洞內,陳玄盤膝而坐,周身氣息平穩悠長,彷彿外界的一切喧囂與他徹底隔絕。
他甚至連眼都未睜開,似是沉浸在某種深層次的修煉之中。
洞口光影一陣劇烈晃動,隨即一道踉蹌的染血白影狼狽地撲了進來,幾乎是滾落在地。
瀟水遙髮髻徹底散亂,幾縷溼透的黑髮黏在蒼白而沾染了血汙的臉頰上。
她身上那件曾經象徵著聖潔與高貴的素白衣裙,此刻已是破爛不堪,處處都是凝固的暗紅血塊,更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的皮肉翻卷,觸目驚心。
她撐地的手臂不住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曾經清冷孤傲、俯瞰眾生的眼眸,此刻佈滿了駭人的血絲,以及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與茫然。
“聖女峰……真的要沒了……”
“我……我本想帶著一些弟子,儲存火種……日後……日後重振聖女峰……”
“可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怪我……是我太執著於神樹的力量……是我害了大家……”
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喉嚨深處用盡力氣擠出,帶著濃重的血腥與悔恨。
過了許久,陳玄才緩緩睜開雙眼,眼底古井無波,目光平靜地落在她狼狽不堪的身上,如同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沒有立刻開口,洞穴內一時間只有瀟水遙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偶爾從她喉嚨裡溢位的細微嗚咽。
瀟水遙緊咬著下唇,早已失去血色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新的血痕,她強迫自己將聖女峰主峰上發生的一幕幕,那些血腥、慘烈、讓她肝膽俱裂的畫面,用斷斷續續卻飽含痛楚的語言,艱難地敘述出來。
從琇欣雅師祖的自爆,到慕青言宗主的決絕赴死,再到補天閣那些人毫無人性的屠戮。
每說一句,她的身體都因回憶而劇烈顫抖,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新的血珠不斷順著指縫滴落,與衣衫上那些早已乾涸的舊血跡融為一體,在她身下的地面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
陳玄始終靜靜聽著,俊朗的面容上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待瀟水遙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洞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良久,陳玄才淡聲道:“她們,倒也算死得其所。”
“至少,她們在面對滅頂之災時,沒有一句怪罪你當初招惹強敵,只是一心守護聖女峰,守護那些無辜的弟子。”
“這兩位前輩,在為人風骨這方面,可要坦蕩磊落得多。”
語氣平淡,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卻字字誅心,彷彿在評價一件與己無關卻又看得分外透徹的舊事。
這話語如同一柄柄無形的冰錐,狠狠扎進瀟水遙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
她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陳玄,那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不解、滔天的憤怒,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祈求。
“死得其所?!”瀟水遙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刺耳,因情緒激動,嘴角又有鮮血不受控制地溢位,“宗門被滅!上下數千弟子生死未卜,很可能下一刻就慘遭屠戮!這就是你說的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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