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彷彿凝固了。
夜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方蕩的心，在這一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窒息感！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他殺人如麻，經歷過屍山血海，面對過生死絕境！
從未有過如此……
失措！
她的眼神……
那清澈的，帶著一絲羞赧，卻又無比堅定的眼神……
像是一道……
最純粹的光！
硬生生地，劈開了他心中那層層疊疊，早已被仇恨和冰冷包裹的堅冰！
露出了……
一絲，連他自己都快要遺忘的……
柔軟？
不！
不對！
方蕩猛地回神！
眼中的錯愕，瞬間被更深的警惕和冷漠所取代！
他不能！
絕不能！
被這短暫的，虛假的溫暖所迷惑！
方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那翻湧的異樣情緒。
他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冰冷，彷彿剛才的失神，從未發生過。
“信任我？”
他看著楚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一絲嘲弄，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複雜。
“楚小姐，你可知道，信任一個‘魔頭’，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楚清被他這突變的冷漠，刺得心頭微微一顫。
但她沒有退縮。
反而，更加迎著他的目光。
月光下，她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卻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
勇氣！
“我不知道代價是什麼。”
她的聲音，依舊清亮，帶著一種少女特有的執拗。
“但我知道，我的感覺……不會錯。”
“方蕩……”
她再次念出這個名字，這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
自然。
“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方蕩的眸子，微微眯起。
苦衷？
這個詞，多麼可笑！
他的經歷，豈是“苦衷”二字能夠形容？
那是地獄！
是深淵！
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但……
他沒有反駁。
也沒有解釋。
對一個……
註定只是生命中過客的人，解釋……
毫無意義。
他只是淡淡地轉移了話題，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楚小姐的好意，方某心領了。”
“不過，比起探究我的過去……”
他的目光，落在遠方，那被夜色籠罩的，象徵著楚家權勢的亭臺樓閣。
“我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
楚清微微一怔。
她能感覺到，方蕩在刻意迴避。
迴避她的信任。
迴避……
關於他過去的一切。
心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但她很快調整過來。
既然他不想說……
那她便不問。
她只需要……
相信他，就夠了。
“什麼事？”
她順著他的話，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方蕩轉過頭，重新看向她。
這一次，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剛才的冰冷和嘲弄。
而是……
一種，深沉的，彷彿能洞悉一切的平靜。
“我需要一個……參加皇城種子大戰的名額。”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城種子大戰！
楚清聞言，瞳孔微微放大！
那可是……
整個王朝，年輕一輩最高規格的盛會！
匯聚了來自各大城池，各大宗門，最頂尖的天才！
能在其中脫穎而出者，無一不是人中龍鳳，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甚至……
有可能被皇城直接看中，一步登天！
無數年輕武者，削尖了腦袋，都想獲得一個參與其中的資格！
但名額……
極其有限！
而且，大多被各大勢力牢牢掌控！
尋常人，根本連邊都摸不到！
他……
竟然想要參加皇城種子大戰？！
楚清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她看著方蕩，看著他那平靜卻又彷彿蘊含著無盡野心的眼神。
忽然明白了……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烽火城。
為什麼他會選擇加入楚家。
原來……
這才是他的目的！
獲取……
通往更高舞臺的……
鑰匙！
短暫的驚訝過後，楚清的心中，湧起的，卻是一種……
莫名的興奮！
和……
理所當然！
對！
像他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
甘心屈居於一個小小的烽火城？
皇城！
那才是真正屬於他的戰場！
想到這裡，楚清原本的一絲失落，瞬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想要幫助他的，強烈的渴望！
她的臉上，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明媚動人，彷彿驅散了夜的清冷。
“皇城種子大戰的名額？”
她輕笑著重複了一遍，語氣輕鬆，帶著一絲俏皮。
“我還以為什麼天大的難事呢！”
方蕩眉頭微挑，看著她臉上那自信滿滿的笑容，有些意外。
“這……對你來說，很容易？”
“當然！”
楚清揚起光潔的下巴，眼中閃爍著慧黠的光芒，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
“就這點事情，包在我身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動作嬌憨，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爹爹雖然平時嚴肅了點，但他最疼我了！”
“而且……”
她的聲音頓了頓，目光狡黠地看了方蕩一眼，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
“如果是‘方丹’大師開口，尤其是在你送了清韻丹這樣的大禮之後……”
“我想，他不僅不會拒絕，恐怕還會……求之不得呢！”
楚家主楚天雄，雖然對方蕩心存拉攏，但也並非毫無保留。
一個潛力無限的客卿，和一個能代表楚家，在皇城種子大戰上爭奪榮譽的天才……
這兩者之間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若方蕩真有那般實力，楚天雄絕對樂見其成！
這不僅能提升楚家的聲望，更能將方蕩與楚家，更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方蕩看著楚清那自信飛揚的樣子，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
也悄然鬆動了一絲。
他有多久……
沒有見過如此……
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利益算計的笑容了？
前世？
還是更久遠的，連記憶都已模糊的童年？
他發現，自己竟然……
有些無法移開目光。
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雖然弧度極小，卻足以讓一直偷偷觀察他的楚清，捕捉到。
“哦？”
方蕩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揶揄。
“楚小姐就這麼有信心？”
“那是自然！”
楚清被他這難得一見的，近乎“溫和”的反應，弄得心頭小鹿亂撞，臉頰更紅了幾分，卻依舊強自鎮定，甚至……
鼓起勇氣，向前邁了小小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她甚至能聞到……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草木清香和……
一絲若有若無的……
血腥氣的……
獨特的味道。
這味道，本該讓人恐懼。
但此刻，卻讓她感到……
莫名的心安。
“方蕩……”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方蕩的心尖。
“其實……”
“你可以……再多依賴我一些的。”
依賴？
方蕩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
眼中，再次恢復了那深不見底的幽邃。
依賴……
這兩個字，對他而言，太過奢侈。
也太過……
危險。
他的人生，註定踽踽獨行。
揹負著血海深仇，行走在刀鋒邊緣。
任何的依賴，都可能成為……
致命的弱點！
他看著楚清，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
期盼。
和……
依戀。
心中，警鈴大作！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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