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女兒呢？”
“靈溪呢？”
他記得，他離開的時候，小丫頭，還只是一個，在襁褓中，咿呀學語的，嬰兒。
他征戰東域的，日日夜夜。
支撐著他，從屍山血海中，一次次爬起來的，除了仇恨。
便是，對她們母女的，思念。
聽到“靈溪”兩個字。
洛清影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的，溫柔。
那是一種，獨屬於，母親的，光輝。
“你跟我來。”
她牽起方蕩的手，朝著，聖地的，另一側，走去。
方蕩的手，很大，很粗糙。
上面，沾滿了，數萬生靈的，鮮血與亡魂。
而她的手，很小，很柔軟。
蘊含著，這世間，最純淨的，生命之力。
當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
方蕩感覺到，自己靈魂深處的，那份暴戾與殺戮，彷彿都被，淨化了，一絲。
他們，穿過了一片，由死亡之力，凝聚而成的，黑色森林。
又走過了一條，由生命本源，匯聚而成的，白色溪流。
最後，停在了一棵，巨大無比的，黑白相間的，古樹下。
那棵樹，一半枝葉漆黑，一半枝葉瑩白。
黑色的枝葉上，結著，死亡的道果。
白色的枝葉上，開著，生命的花朵。
而在那，黑白交錯的，樹蔭之下。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
她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色長裙。
扎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
她似乎，正在，很專注地，做著什麼。
嘴裡，還唸唸有詞。
方蕩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小小的，背影。
那不是，嬰兒。
那是一個，已經，會跑會跳的，小女孩。
看起來，大概，有，五六歲的樣子。
怎麼會？
他離開，明明，才一年多的時間。
“陰陽聖地，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
洛清影彷彿，看穿了他的，疑惑，輕聲解釋道。
“這裡，一天。”
“外面，大概，是一個月。”
方蕩的心，猛地，揪緊了。
他算不清楚，這裡，到底過去了，多久。
他只知道。
他錯過了。
他錯過了，女兒的，第一次，翻身。
第一次，長出牙齒。
第一次，開口說話。
第一次，蹣跚學步。
他錯過了，她，整個的，童年。
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與心痛，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切割著。
比之，被劉戀與韓飛，背叛之時，還要，痛上，千百倍。
“靈溪。”
洛清...影輕聲，呼喚道。
那個小小的身影，聽到了母親的聲音，立刻，歡快地，站了起來。
她轉過身。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出現在了，方蕩的，視野中。
那一瞬間。
方蕩感覺，整個，黑白的世界，都彷彿，擁有了，色彩。
那是一雙，何等漂亮的，眼睛。
左邊的眼睛，漆黑如墨，深邃得，如同，最寂靜的，夜空。
右邊的眼睛，卻亮如星辰，璀璨得，彷彿，匯聚了，世間所有的，光芒。
一隻，是幽冥之瞳。
一隻，是生命之眼。
她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血脈之力。
卻天生，便與，這片聖地的，陰陽本源，完美契合。
她，就是這片，生與死之地的，神！
小女孩看到了，母親身邊的，那個，高大的，陌生的，男人。
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與，怯生生的，警惕。
她的小手裡，還抓著兩隻，長相奇異的，蝴蝶。
一隻，通體漆黑，翅膀上，彷彿有，骷髏的圖案。
另一隻，純白無瑕，翅膀上，閃爍著，生命的光暈。
那是，這片聖地，獨有的，陰陽蝶。
“孃親。”
小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一塊，最甜的，糖糕。
她邁開小短腿，跑向了，洛清影。
卻在，離方蕩，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躲在，洛清...影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
用那雙，奇異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地，打量著，方蕩。
方蕩，就那麼，站著。
一動，也不敢動。
他怕，自己身上，那還未，完全散去的，殺氣，會嚇到她。
他怕，自己，這個，滿手血腥的，劊子手。
會玷汙了，她，那份，純淨無瑕的，眼神。
他，是縱橫東域的，魔軍統帥。
他，是斬殺聖子的，不世兇人。
他，是覆滅三族的，絕代魔神。
可此刻。
在這個，小小的，女孩面前。
他，卻緊張得，手足無措。
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靈溪，過來。”
洛清...影蹲下身，將女兒，攬入懷中。
她指著方蕩，用一種，無比溫柔的，語氣，說道。
“看。”
“這是，爹爹。”
“爹爹，回來了。”
“爹爹？”
小靈溪，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歪著小腦袋，似乎在，努力地，理解著，這個詞的，含義。
在她的，記憶裡。
只有，孃親。
只有，這棵，黑白分明的大樹。
只有，這些，會飛的，黑蝴蝶和白蝴蝶。
爹爹，是什麼？
方蕩的心，又是一痛。
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
努力地，讓自己的視線，與女兒，平齊。
他想，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可是，他已經，太久，沒有，笑過了。
他的臉部肌肉，僵硬得，如同，萬年的，玄冰。
最終，扯出的，只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靈溪……”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
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知的，顫抖。
“我是……爹爹。”
小靈溪，看著他。
看著這個，高大的，陌生的，看起來，有點可怕的，男人。
她的小嘴，微微，撇了撇。
似乎，有點，想哭。
她下意識地，往孃親的懷裡，縮了縮。
方蕩的心，沉了下去。
無盡的，失落，將他，瞬間，淹沒。
然而。
就在，他以為，女兒，要被自己，嚇哭的時候。
小靈溪，卻突然，從母親的懷裡，探出了，小小的，身子。
她，邁開了，那雙小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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