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再等了!”
她輕輕關上抽屜,將桌上的筆一點點擺正,茶杯重新擺在靠窗的位置,然後關燈,離開。
臥室裡一片幽暗,她沒有開燈,只借著窗外月光慢慢脫去外衣,躺進被子裡。
夜風輕響,枝葉在窗外窸窸窣窣地晃動,像是誰輕輕在窗邊說話。
她閉上眼,將手藏進被子裡,指尖微涼,卻沒有多想。
她現在已經很少失眠了。
偶爾夢見他,也只是短暫地停留,不再像從前那樣一夢驚醒,滿頭冷汗,心口空得像被剜了一刀。
她已經學會了讓那些夢在心裡安靜地來,又安靜地走。
唐浩傑沒回臥室,他坐在客廳,看著茶几上的那盞燈發呆。
他知道她已經睡了。
從窗下透出來的光已經熄了。
她的屋子裡現在不會再整夜亮燈了。
她不需要那種“有人陪”的錯覺了。
他靠在沙發背上,手裡握著一份鎮上的專案提案,眼神卻沒有真正落在紙上。
他不是沒察覺到最近她情緒上的細微變化。
她開始主動說起以前的事,開始不避諱提到那個名字,也開始偶爾笑著說“那時候我真的很傻”。
她的聲音不酸,也不鹹,像是終於站在了自己人生的岸邊,看著曾經淹沒自己的那段風雨,用一種與過去達成和解的語氣,慢慢敘述。
他心疼她,可從未阻止她回憶。
因為他知道—
她真正的好,不在於她不再想起傷害,而在於她不再被傷害掌控。
他合上資料夾,將茶几上的檯燈調暗,然後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他關門時很輕,腳步很緩,生怕驚動了隔壁那扇門後的寧靜。
京北,凌晨三點。
顧承硯坐在辦公桌前,手邊一盞咖啡涼透了。
他剛結束一個長會,海外的事務堆積如山,合約、專案、股權變更……每一樣都是他親手打造的帝國根基。
可他現在看著那些檔案,卻像看著一場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戲劇。
他突然想起江雲熙曾經問過他一句話。
“你拼了命要站在頂層,是為了看清誰?”
那時他答得輕描淡寫。
“不為了看誰,只是不想被誰踩在腳下!”
她沒再問,只是笑著轉身,背影落在辦公室窗外的暮色裡,細瘦,卻倔強。
他現在才明白,她不是想讓他低頭,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在他的世界裡,有一個被真正看見的位置。
可他那時候,眼裡只有野心和勝負。
她的位置,他一直以為是她自己該找的。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走了,他才知道,那是他失去的,不止是一個女人,而是所有溫暖的可能。
他開啟電腦,點進收藏夾裡那個不曾刪除的資料夾,裡面是她過往寄給他的所有畫稿,有電子稿,也有拍照的原圖。
她曾經最喜歡拍完畫給他看,哪怕是草圖,都會附上一句。
“你覺得這一筆是不是太重了?”
他總是回。
“還好!”
她說。
“你總是這麼敷衍!”
可下一次,她還是會發給他看。
他點開其中一張,是她剛來京北那年畫的一幅速寫—他在陽臺打電話,背影被夕陽拉長,她畫得很細,連他手指握著手機的彎度都描得一絲不苟。
那年她剛畢業,什麼都沒有,卻總是笑著說。
“我有你!”
而他,甚至從未正眼看過她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