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抬頭。
“有些可以燒掉了!”
他微微一怔,卻沒多問,只輕輕點頭。
“你決定就好!”
吃過早飯後,她回了畫室,將存放舊畫的櫃子開啟,一卷一卷翻找那些自己都已經快忘記的作品。
有些是她剛搬來不久時畫的,線條亂,顏色濃,帶著一種試圖從情緒中掙脫出來的急切與混亂。
她挑出幾幅,卷在一起,用麻繩繫好,搬到後院,用火盆一點一點地燒掉。
火焰舔著紙邊,一層層地將那些曾被她緊緊握著不肯鬆手的片段吞噬,化為灰燼。
她站在火盆前,臉頰被熱浪映出微微的紅。
紙灰在風中升起,散落在她腳邊,落在草叢間,也落在她肩頭,她沒拂,只靜靜地站著,看著那火一點點熄。
燒完後,她轉身進屋,將剩下的幾幅畫規整地收進畫冊,那些是她想留的—留給自己,不留給任何人。
傍晚的時候她沒再畫畫,只泡了一壺桂花烏龍,坐在陽臺角落,看著天色慢慢黯下來。
唐浩傑走過來時,天邊正掛著淡淡的橘紅。
“冷不冷?”他遞給她一條薄毯。
她接過披在身上,指尖握著茶杯,茶香被風輕輕帶開,混著梔子的味道。
“我今天燒了幾張畫!”
她忽然說。
“我知道!”
他說。
“你院子的煙味我在樓上都聞到了!”
她輕輕笑了一聲。
“感覺怎麼樣?”
“輕鬆了一點!”
她低頭喝了口茶。
“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陪她坐著,偶爾低頭翻翻手裡的書。
直到夜色徹底沉下來,山下的燈一盞盞亮起,他們才一前一後進了屋。
她沒再提那幾張燒掉的畫。
就像她燒掉的不只是紙上的線條,還有那些她不願再去描摹的曾經。
京北。
顧承硯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邊攤著一堆檔案,可他一頁都沒翻。
他閉著眼,頭靠在椅背上,喉結微動,像是壓著什麼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桌上還放著那封沒發出去的信,是他凌晨兩點寫的。
他沒想過江雲熙會真的把所有都抽離得那麼幹淨。
他原以為自己還能有機會,哪怕只是短暫的回憶重疊。
可那封他託人送出的信,被收下,卻沒有回應。
沒有退回,也沒有隻言片語的回信。
這才是她一貫的做法。
溫柔,又決絕。
他想起她曾經的模樣—穿著寬大的白襯衫窩在沙發上,一手拿著畫筆,一手託著下巴,眉眼淡淡,偶爾抬頭看他一眼,什麼也不說。
可那一眼,彷彿能穿透他所有的偽裝。
她看得太透了。
所以才走得那麼幹脆。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手指輕觸眼角時,才發覺那裡有些澀。
不是因為眼淚。
是因為失眠。
這些日子他總是睡不好,夢裡總是浮現她的影子。
不是她哭,不是她笑,而是她坐在窗邊,背對著他。
怎麼喚都不回頭。
他醒來時,整個人像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心口空得發涼。
秘書敲門進來,說董事們催著看一份合約。
他“嗯”了一聲,卻沒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