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日記,也不是詩,只是隨手寫些片段,記一些自己不想忘卻的小細節。
她寫下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他半夜披著外套出門幫她買熱水袋。
寫下她第一次在他公司樓下等他,等到夜裡十點,卻只等來一句“我今晚不回”。
寫下他曾在她發燒那晚,坐在沙發邊摸她額頭,說“你別這麼折騰自己”。
她寫了很多,又一筆一劃地劃去。
最後只留下一句話:
“我曾經以為你是我最後的歸處,如今我只願你別再做誰的災難!”
她合上筆記本,望著窗外壓下來的天,輕輕說了一句:
“快下雨了!”
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她早已不怕雨了。
因為她已經學會了,在雨裡走著,也不回頭。
店外的雨終究還是落了下來,起初只是細密的水霧,打在咖啡館的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地響,如微雨落葉,又像誰輕輕敲響了一段舊日的心思。
江雲熙沒有起身。
她捧著手中的紅茶,指腹貼著杯壁,感受著那一點尚存的溫熱。
屋內靜極了,只能聽到咖啡機偶爾響起的低鳴,還有雨水斷斷續續地拍在屋簷與窗沿的聲音。
她喜歡下雨天,尤其是這樣的雨,細、長、不急不緩,像極了過去那些年她經歷過的每一段沉默。
她喝了一口茶,苦澀剛好,沒有甜。
窗外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人撐傘走過,傘面上落著雨珠,順著傘沿滑落,碎在石板路上,再無人注意。
她目光忽地落在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身上,身材修長,步伐穩,走得慢。
那一瞬她以為是顧承硯,指尖本能地收緊了杯柄,可下一刻又鬆開。
不是。
她怎麼會認錯。
顧承硯不會來這裡,也沒理由來。
他的世界離這兒太遠了。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茶。
那種“好像要見面”的錯覺其實並不罕見,自從離開京北以後,她無數次在人群中誤以為看見他。
火車站、機場、路口、公交車上,甚至某家書店的轉角處。
她也知道那種錯覺來自哪裡—是她太熟悉他的輪廓了,熟悉到哪怕只是一點剪影,她都能下意識從腦海中勾勒出完整的人。
可也只是這樣了。
她再也不會追上去確認,也不會再去問“是你嗎”。
因為現在她知道,即使是他,也不再是她可以問話的人了。
她把茶喝完,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雨不大,她沒打傘,帽子罩在頭上,只留出一張安靜的臉,眉眼淡淡,像一副墨跡已乾的水彩畫。
她走到畫材店,買了幾支細軟的毛筆,又順帶補了些紙張顏料,出來時手上拎著兩個布袋。
街上的雨水已匯成淺淺的水溝,她踩著水沿邊走,不慌不忙。
遠處有孩子在雨裡玩水,腳踩著水坑跳來跳去,濺得褲腿都是泥點,可笑得肆意暢快。
她站了一會兒,看著他們,也笑了。
不是那種被什麼取悅的笑,只是一種看見生命活著的模樣時,發自內心的微妙放鬆。
她曾經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會再笑得這樣了。
不是不會,而是不會自然了。
因為太多時候,她都得在笑之前先確認一下週圍人的情緒,確認有沒有人誤會她,確認她的笑不會太大聲、太突兀、太沒分寸。
那樣的笑,太累。
可現在她知道,有些時候,哪怕只是一個人對著雨發呆,只要她願意,就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解釋。
她走回家,鞋底溼透,腳背發涼,但她沒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這樣很好。
屋裡沒有人,唐浩傑還在鎮上的圖書館開講座。
她換下外套,泡了一壺熱茶,又將溼鞋擦乾晾好,然後將畫材收拾整齊,放在靠窗的那張小桌上。
雨繼續下,風從窗縫裡鑽進來,帶著潮氣,她點了香,淡淡的木質香味很快就瀰漫開。
她開始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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