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不沉,卻也沒再醒。
京北的夜晚溼冷乾燥,春天未盡,夏天未起,街頭的槐花已經謝了一半。
顧承硯一個人站在陽臺上,身後屋內一片寂靜。
他剛結束一個酒局,頭昏腦漲,回到家,夏知薇正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財經雜誌,見他進門,只淡淡說了句。
“你回來了!”
他沒回答,走進浴室衝了個冷水澡。
出來後他沒進臥室,而是坐在陽臺邊,抽了一支菸。
他不是個愛抽菸的人,可最近,他開始習慣在深夜裡用這點辛辣的味道來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他點開手機,通訊錄裡那串熟悉的名字早已被置頂,卻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從未亮起一條新訊息。
他開啟聊天框,輸入幾個字,又刪了。
最後,什麼也沒發。
他抬頭,看著窗外的霓虹燈一點點熄滅,整座城市陷入一種比白天更冷漠的沉寂。
今天是他生日。
整整一天,他收到了無數祝福,有員工的、有商業夥伴的、有家裡的、有夏知薇的。
她定了餐廳,買了蛋糕,還送了一塊限量款的腕錶。
他收下了,也道了謝。
可他始終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
後來他才明白,不是缺什麼,是那份“最該來的”從未出現。
他坐在陽臺上,手機握在手裡,不停地亮屏、滅屏,再亮,再滅。
他不是在等她的祝福。
他知道她不會再發了。
她是那種一旦說“不打擾”就真的不再回頭的人。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她今天哪怕只說一句話,不管是什麼,他都會點開那個訊息,反覆看上很多遍。
可他一整晚都沒等到。
不是訊息沒有來,是他終於明白,那條線已經斷了。
不是誰剪斷的,是他自己一次次鬆手後,她不再願意握緊。
第二天一早,唐浩傑推門走進畫室,看到江雲熙正坐在落地窗下給植物換水。
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長袖棉麻裙,頭髮簡單地挽起,眉眼清淡,神情溫和,整個人像是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還沒完全脫離某種靜謐的氛圍。
他沒出聲,只將早餐放在桌上,倒了兩杯水,走過去蹲在她身邊。
“昨晚沒睡好嗎?”
她點頭。
“夢多!”
“還是夢見他?”
她沒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他知道她的意思—不是夢見他,而是夢見了那段已經過完的生活。
“你想出去走走嗎?”他問。
“今天不想動!”
“那我們曬曬畫?”
她點頭。
“好!”
他們一起將畫本搬到陽臺,挑了幾張之前畫的練習稿掛在繩索上,讓陽光和風替她整理那些線條和顏色。
她坐在靠椅上,看著那些紙一張張微微晃動,忽然覺得,時間也不過是這樣一頁頁翻過去的。
有人留下名字,有人留下印記,有人什麼都不留。
而她終於學會了,在沒有回應的地方也不再索求。
“浩傑!”
她忽然出聲。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更好的人了,你會離開嗎?”
唐浩傑愣住,沒料到她會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