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曾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無條件相信他。
那個人,曾在他最狼狽的時候緊緊抓住他不肯放手。
而他,終究沒能留住她。
她不會回來了。
他心裡知道這一點。
可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她。
還是會在夜裡無數次地,想伸手抱住那個夢裡哭泣的身影。
可她已經在別人身邊,慢慢重新學會幸福。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守著那些殘存的溫柔,一點一點地,被時光吞沒。
療養院的天空很高,秋意逐漸浸透枝頭,幾片泛黃的葉子在風中打著旋,從林間飄落,落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
孩子們穿著厚實的外套,在花園裡追逐玩耍,笑聲在空氣中輕盈地盪漾。
江雲熙站在花壇前,手裡拿著一把小剪刀,正耐心地為那叢被風吹亂的薰衣草整理枝葉。
她的發被風拂起,垂落在側臉旁,眉眼清淡,神色專注而寧靜。
唐浩傑坐在不遠處的木椅上,手裡拿著一份報紙,只是翻得很慢,視線卻時不時掠過她的身影。
他習慣了她這樣安靜的模樣,像一塊沉在水底的玉石,看似不聲不響,卻藏著深不見底的光。
他不急著靠近,也不試圖打破她現在的平靜。
他明白,療養這個詞本身就是一種等待,是一種在不聲不響中緩慢修復的過程。
她也不是從前那個一觸即碎的江雲熙了。
她開始會主動和孩子們說笑,會在手工課結束後帶著孩子們種植綠植,會在午後站在窗前,安靜地看書兩個小時,偶爾走神,偶爾落淚,然後再收拾好情緒,繼續翻頁。
她不再逃避顧承硯這個名字。
她只是慢慢學會了,讓他成為自己生命中一段完整的歷史,而不再是撕不下來的傷疤。
那天手工課結束後,小男孩阿布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張畫紙。
“江老師,這是你!”
畫紙上歪歪斜斜地畫著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子,站在陽光底下,身後是一群笑著的孩子。
雖然畫風稚嫩,構圖粗糙,卻莫名打動人心。
“謝謝你,阿布!”
“你不要難過了!”
小男孩抬頭看她,稚氣未脫的聲音卻認真得很。
“我媽媽說,有些人離開了,是因為他們不懂怎麼珍惜!”
她頓住,低頭看著那張畫,心口隱隱發酸。
她蹲下身,摸了摸阿布的頭。
“那江老師現在做的事情,是學會好好愛自己,好嗎?”
小男孩點頭,像聽懂了一樣跑開了。
江雲熙站起身,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眼中浮起淺淺的水光。
她知道她還會記得那個人很久,記得他曾牽著她的手走過的每一段路,記得他為她擦過的每一滴淚水,說過的每一句承諾。
可這些記憶,她終究不會再期待去重溫。
她已經漸漸明白—愛不是抓住,而是放下。
放過那個人,也放過曾經執拗的自己。
而在京北,顧承硯的生活依舊一絲不亂。
他每天按時到公司處理事務,會議、檔案、洽談,步步嚴謹。
看起來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專注,更自律,甚至比公司裡任何一個人都更像個執行機器。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有多疲憊。
他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
無論是面對合作伙伴還是員工,他都顯得冷靜得過分。
偶爾有人在他辦公室提起江雲熙,空氣都會在瞬間凝固。
沒人知道他是否還在乎,沒人敢問。
連夏知薇也不再多說。
她已經察覺出他的變化。
他不再和她爭吵,也不再承諾什麼。
他會按時出現在家庭聚會,會陪她吃飯、聊天、應酬,所有一切都和從前一樣,甚至比從前更體貼、更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