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景春熙剛回來時,細細說起流放路上的種種艱辛,尤其是族長那一脈人的涼薄嘴臉和所做下的惡事,心中便堵得慌,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長輩做下的惡事,遭了報應也就算了,卻害得孩子們如此悽慘。
時間回溯到四月底,那被流放至嶺南的景家所有人,都先返回了青山莊。
直到這時,莊子裡這十一個日夜期盼著親人的孩子才徹底明白,他們這一房人,嫡出的一脈除了他們十一人,竟然差不多凋零殆盡,回來的只剩下景明容孤零零一個。
反倒是庶出的景長鳴、景長度兩家,倒是個個齊全,全都囫圇個兒地回來了。
當初滿心歡喜,瞬間被這冰冷的現實擊得粉碎,孩子們當時全都愣住了,巨大的失落和悲痛猛地攫住了他們。
哭得最兇的是六頭和另外兩個比他稍小一兩歲,對父母尚有些模糊記憶的孩子,哭聲裡是再也見不到至親的絕望。
其他更小的孩子其實對所謂的家人根本沒有印象,對親人的渴望也是沒有根的。
但被幾個哥哥姐姐那鋪天蓋地的悲傷感染,又懵懂地明白這訊息意味著他們從此再也沒有了父母和其他骨肉血親,便也跟著放聲大哭,場面一片悽惶。
而最早得知噩耗的五頭,眼淚早已在這幾年偷偷流乾了。因此,在所有悲慟的孩子中,只有他異常沉默,沒有哭嚎,但他默默地走過去,將最小的兩個孩子緊緊抱在懷裡。
一聲聲地、沙啞地小聲安慰著:“別怕,別怕,還有五哥在……”
最後,是他這個半大的少年,強撐著儼然成了主心骨,帶著所有涕淚不止、茫然無措的弟弟妹妹們上了後山,一同去祭拜他早已悄悄壘好、年年都會培上新土的衣冠冢。
而今中元節至,正是祭奠祖先、給逝去親人焚燒紙錢寄託哀思的節日,所以五頭和六頭才特意告了假趕回莊子裡,主持這場對他們這一房而言,意義格外沉重的祭拜。
“由他們去吧!不管他們的長輩生前如何不是,孩子們這份純孝之心,總是難得,不該阻攔的。”景秋蓉語帶感慨地說道。
自知道了姑父胥定淳的真正身份後,五頭便來磨了很久,尤其是聽聞鐵鷹營即將撤回北疆時,他更是堅持想要投身軍營去歷練,他想在那嚴酷的環境中快速成長起來,也想掙一份軍功,給姐姐弟弟妹妹們最強大的依靠。
但胥定淳和景秋蓉夫婦二人考慮再三,又特意徵求了只比五頭小一歲的六頭的意見。看著這一房大大小小、尤其是那七個都還沒過十歲、正極度需要年長兄姐看顧扶持的弟妹,他們苦口婆心地做了五頭許多工作,勸他暫且留在京城,擔起長兄如父的責任。
最後,胥定淳利用自己現任御史臺巡查使的官職便利,為五頭在兵馬司謀了一個騎兵巡查的職位。
這孩子雖年不過十五,但經歷磨難,性子沉穩堅韌,又有一身戾氣和好武功,先謀個吃官家飯的正經差使。
若是他自己肯吃苦上進,兵馬司又是歷練又磨礪人的地方,日後有他們的提攜,前途總還是能盼一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