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太后她老人家薨逝之前,可曾單獨與您有過什麼特別的交代?尤其是關於這座宅子的?”景春熙又問了一句,語氣認真,那雙明亮的眼眸緊緊盯著他,指向假山的手依舊穩穩地舉著,沒有絲毫放鬆。
“熙兒……是發現了什麼不尋常之處?”胥子澤此刻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景春熙今日找他,恐怕並非只是為了談心那麼簡單。
他神色一凜,收斂了方才的旖旎心思,也認真起來,順著她的問題仔細思索。
“皇祖母臨終前……”他微微蹙起英挺的眉頭,眼神緩緩眯起,努力回溯著那段沉痛而模糊的記憶。
那時他還年少,且處境艱難,許多事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景春熙深知他一旦陷入深思便是這般表情,於是耐心地靜立他身旁,並不出言打擾,只默默等待著。
“皇祖母極疼愛皇姑姑,幾乎視若珍寶。”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沉痛,“姑姑不幸薨逝在和親路上後,她老人家悲痛欲絕,太上皇不在後幾乎一病不起。對此地更是看得極重,曾當著宗室眾人的面放話,說誰敢動這座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便是要她的老命……”
他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對往事的憤懣與譏誚,冷聲道:“這也是後來廢帝雖昏聵,卻始終不敢將這宅子另行賞賜或處置的根本原因。”
景春熙默不作聲,只悄無聲息地靠近他一步,抬手細緻地替他理了理有些弄皺的衣襟,臉上依舊是一副安靜聆聽的模樣。
誰料,這細微的體貼動作卻彷彿觸動了他心中某處柔軟,胥子澤忽然伸出手,輕輕將她攬入了懷中。
他的下巴輕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皇祖母薨逝前,彌留之際,曾強撐著精神,向當時假裝侍疾在側的廢帝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讓他務必開恩,將我放出宮去,並……並派遣得力人手,‘安全’地護送我返回嶺南封地。”
他特意加重了“安全”二字,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
就是這麼護的?這句尖銳的疑問瞬間湧上景春熙的心頭,但她看著胥子澤此刻流露出的脆弱與恨意,終究沒有問出口。
想到他自幼便被迫離家,作為質子被囚禁在深宮之中,戰戰兢兢地長大,好不容易等到太后的遺言,那狗皇帝卻如此陽奉陰違,所謂的“護送”竟近乎流放。
身邊連個得力的心腹都沒有,竟是讓他跟著那些押解犯人的隊伍一路顛沛流離地回去的……
也是他命大,緣分也讓他遇到了自己,景春熙的心口便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由地伸出手,回抱住他,這是一個無聲卻充滿力量與溫柔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