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娘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那是一種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的難堪,更是一種算計落空後,被獵物反將一軍的驚怒。
她握著金步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尖銳的釵頭,幾乎要刺進自己的掌心。
“你……”
她只吐出一個字,聲音裡那股子冰寒,就幾乎能讓這巷子裡的空氣結成霜。
王二的腿肚子已經開始打顫。
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比獨眼龍手下那些提刀的殺手還要可怕。
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狠毒。
“你倒是說說,我這個假盒子,是怎麼個假法?”花三娘很快就穩住了心神,嘴角甚至重新勾起了一抹冷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反而更添了幾分森然。
她身後的陰影裡,似乎有幾道人影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很簡單。”林琛的語氣依舊平淡,“你太急了。”
“你急著讓我看到那個盒子,急著讓我以為得手,急著讓我從你布好的局裡‘逃’出去。”
“一個真正藏著秘密的盒子,不會就那麼大咧咧地擺在梳妝檯上,等著人去拿。它只會被藏在更隱蔽,更不起眼的地方。”
林琛往前走了一小步。
“比如,被一隻半舊的銅香爐給擋住。”
她臉上的最後一絲偽裝也消失了。
如果說,剛才她還存著一絲對方只是在詐唬她的僥倖,那麼現在,她徹底明白了。
自己從頭到尾,都被這個看起來文弱無害的年輕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設下圈套,引君入甕,自以為是黃雀。
卻沒想到,對方從一開始就是那個手持彈弓的獵人。
“好,好一個聲東擊西,金蟬脫殼。”花三娘怒極反笑,她不再掩飾自己的殺意,“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也該知道,聰明人通常都活不長。”
“那可未必。”林琛搖了搖頭,“活不長的,是那些自作聰明的人。”
他側了側身,讓自己的視線能越過花三孃的肩膀,看到她身後那片更深的黑暗。
“獨眼龍的人,已經把豬市街的出口都堵上了。他付了我們工錢,了結了買賣,下一步,自然就是殺人滅口。”
“他要殺我們,因為我們看見了盒子。那你呢,三娘?”林琛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傳進花三孃的耳朵裡。
“你這個把盒子交給他的人,算不算是更大的活口?”
花三孃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王二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他終於明白林琛為什麼要走這一步險棋了。
他們現在是三方對峙。
獨眼龍要殺他們滅口,花三娘要搶回東西殺他們洩憤。
而林琛,卻想在這死局裡,硬生生撬開一條活路。
他要把花三娘,從敵人,變成暫時的“同夥”。
“你以為憑你三言兩語,就能讓我信你?”花三娘冷哼一聲,但她握著金步搖的手,卻不自覺地鬆開了幾分。
“你不用信我,你只需要信獨眼龍的為人。”林琛不疾不徐地分析著,“他拿到東西,第一件事,是確認東西的真假。第二件事,就是清理掉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讓你這個唯一的供貨人,徹底爛在肚子裡。到時候,安業坊裡,誰還會知道這件東西是他獨眼龍拿的?”
“安業坊丟了東西的,是你紅燈院。滿世界找東西的,也是你紅燈院。他獨眼龍,從頭到尾,都乾乾淨淨。”
巷子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只有遠處大堂的喧囂,隱隱約約地傳來,反襯得這裡愈發死寂。
王二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停了。
他能感覺到,花三娘動搖了。
他們是合作者,更是競爭者。
在安業坊這片泥潭裡,任何的合作,都伴隨著吞併與背叛。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